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流水惜花 作者:蜗牛爬格子 文案: 互相成长的攻受。 爱情会让两个人越变越好的~ 排雷:攻有身体出轨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泽,何高文 ┃ 配角:林子君等 ┃ 其它:   ☆、前言   星二代都像沈泽这样了还不如去批发水果。   这句话是在家里喝茶喝一半的饶蔓说的。饶蔓今年五十,身后站着她的化妆师,化妆师叫Aimi,穿着紧身裤搭配粉色背心,拎小鸡都嫌重的细胳膊在替她捏着肩膀,很乖巧地附和:“蔓姐说的对呢。”   饶蔓当年和沈泽的母亲徐筱雅一同参加某届选美小姐,沈泽的母亲是冠军,她连前三甲都没排上,只得了个“最有亲和力”奖。   可是徐筱雅去世后她就宣布息影了,还活得好好的,并且作为大小明星的前辈,作为演艺圈的常青树屹立不倒,哼,当年的奖项能说明什么呢。   饶蔓平时吃药膳,保养品也信赖中药,只在公开场合请Aimi左涂右抹,因此一张脸没暴露真实年龄,顶多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还是一位端庄秀丽的美人。   只是这位美人至今单身。   而徐筱雅当年摘得桂冠不久就嫁给了沈世聪。   沈世聪是沈家最小的儿子,同时也最得宠。但凡家大业大又有些模样的公子哥总是爱玩,沈世聪的亲妈当年因生他而死,在保母保子这难以选择的一道生死大题前,沈老头子和沈世聪的亲妈难得达成了结婚以来的高度一致,选择了沈世聪,因此沈世聪坠地还来不及啼哭,他亲妈就呜呼断气。   断气前和老爷子说,沈家得留给这个儿子啊。   老爷子英明一世,终于在年老之际当了一回周幽王,许诺沈家以后是这个孩子说了算。   于是,沈世聪从十四岁开始就沾染一身纨绔习性,除了吸毒杀人抢劫放火,他是五毒俱全,且病入膏肓。   一直到娶得徐筱雅才略微收敛。   沈家在他的挥霍之下,剩一个金晃晃的框架。两位长兄分了家,沈世聪继续过着金迷纸醉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糜烂生活。   徐筱雅美丽不假,脑袋不聪明也不假。大概上天给了她美貌忘记把脑子捎上。徐筱雅只顾吃喝玩乐,对沈世聪在外沾花惹草豪赌狂欢一概不闻不问。沈泽出生后她就满世界地跑,几乎不曾踏入沈家,一纸婚书比名存实亡还要令人寒心。在选美拿得第一之后,她只拍了一部电影,被批评“表情僵硬,念台词还得声情并茂,怀疑她是木头人”。而后就鲜有作品问世,代言广告倒是趁风头正盛接了很多个,外界说她是“史上最薄的花瓶”,偏她还无所谓的样子。那时候饶蔓得好辛苦才拿到一个配角,有两集露脸机会就能开心到见了盒饭化身饕餮。   所以饶蔓心里忿忿不平:徐筱雅得积多少德才得天独厚有那个好资源,还不珍惜,这样浪费和不尊重自己的名气和美貌!   一直到饶蔓熬成了影后,影后再熬成了人物,一直到各大媒体报出徐筱雅离世的消息,她突然宣布息影了。据饶蔓家的佣人说,蔓姐那一天突然把自己关起来,第二天才戴着墨镜下楼吃饭。   徐筱雅死在异国他乡,是练瑜伽的时候死的。   自己暗暗较劲了大半辈子的人骤然离世,饶蔓的心里仿佛被人抽去了一个轴点。她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这些年这样吃苦这样八面玲珑为的是不想过的比徐筱雅差。   于是锁在房间时她看着与徐筱雅的合照说:“多大年纪了还犟得逼自己拗那样的姿势。”接着下一句她的眼泪就簌簌而下:“这往后我还和谁较劲啊。”   徐筱雅死之后,沈家最后一个集团被收购,沈世聪负债累累,所有财产被拿出来拍卖。曾经他出手阔绰,只享乐当下,不看看明天,最后的一层壳子终于被他蛀空——他赌博常常一掷千金,开心也是一掷千金,哄他笑了要什么允什么。   当沈泽从国外送完了徐筱雅回来,等待他的是贴了封条的大宅和盖了白布的沈世聪。   沈泽隔老远地坐下,他使劲揉着疲惫的脸,他没打算去看一眼二十几年来对他不闻不问的便宜老爸,他想:徐筱雅留给自己的遗产够生活几年吧?   于是第一年他拿了一部分钱,一面维持着以前吃喝玩乐的生活水平,一面跟着重新联系上的朋友做煤矿投资。他刚回国,听说了很多一夜暴富的煤老板的故事,再说交给认识的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又半年之后,因昨夜醉酒狂欢庆祝投资的矿在政府出面干预开采前顺利转卖,他睡到了日上三竿,摇着浑浑噩噩的脑袋坐在酒店大床上发呆。   凌乱的床单,昨晚那个细腰翘臀的漂亮男孩也不在了。不在就不在吧,露水情缘而已。   他又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上午不是要去和那个蠢到买矿的土豪面谈吗,怎么他的朋友都不叫醒他?   边起边穿衣服,迅速拾掇了个人卫生,他在出门前打朋友手机,关机。再换一个,空号。   打到第三个电话的时候,他听着冰冷的机械回复隐隐感觉出事了。   退房时前台给了他一张清单,那个号称这个酒店是熟人名下的可以免单的朋友,在临别之际送给他一笔数额不小的消费,以至于他出酒店的时候全身只剩下一部手机一个空的皮夹子。   “真是……操蛋的生活啊!”他踹了路边的小树,树赠送他一头一肩的落叶。一个小黄帽走过来仰着脑袋眨着眼睛说:“叔叔,要爱护小树苗。”   沈泽无力地在心里发出一句呐喊,于是问:“这里的公交站在哪?”他还剩下一张十元,可以靠色相在路边小杂货铺换硬币坐公交回去。   不过回哪去?那些王八蛋一定收拾地干干净净,他也清楚那些人做事手法,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更别说把柄给他来要挟。   告?证据呢?金钱呢?告人也得财力精力啊。   沈泽第一次坐公交,活了二十七年,他模仿其他人站在公交站牌前反复看着起始点和终点以及经过的每一个站。   事情发生到现在,他还没喝过一口水,一脑袋都是纷乱的,何止没有头绪,就连自己该去哪都没想好。   这时候边上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背着他打电话,隐约听到哭声,估计是第一次离开家,委屈地说想回家。   沈泽心里有个声音也在凶狠地回应:回家,我也想回家!   哪怕他的父母早已不在了,哪怕那个家至今仍然贴着封条。   再一想,自己也不是没在那里住过,记忆模糊又很片断,他记得三四岁前他应该都住在那里,后来被徐筱雅接到了国外。   沈泽记得他的家到某段路就没公交车了,都是私家车进出。   等他边打听边靠11路走到竹雅别墅,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进出私家车不多,毕竟属于最雅致幽静地段的大别墅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起的。遛狗的大小姐们看着落魄又俊美的男人形色疲倦地走着,有一个好奇地问他哪来的,表示想包养他。   沈泽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只对屁股感兴趣。给操吗?”   大小姐用那涂着艳红唇膏的嘴大骂着:“变态!”   沈泽走到萧索大门前时已接近虚脱状态。沈家的竹雅别墅规模很大,是当年全盛时期修建的,沈世聪迎娶徐筱雅那年又请国外一流建筑师设计师倾力装修,因此如今留给世人的是一件堪称艺术品的建筑物。   而此刻,是一件被掏去灵魂的艺术品。它苍老失去光泽,任由疯长的植物覆盖取代原来的风姿,在如墨的夜里孤独地伫立,它承载着沈家几代人的辉煌与幸福,最后如一把火被人抽去了薪炭,余下袅袅青烟一堆灰烬。   沈泽靠着门坐下,身后的风呜呜吹着,仿佛是沈家几代人的呜咽。他的胳膊疲惫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仰头木然地看着夜空。他就只有一个人哪,小小的背影之后怎么会有一幢空阔到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屋子?他的心也空洞到灌满了风……紧接着身子一重,往一侧方向偏去。   等他有意识的时候,未张开的眼皮被亮光刺激,他有些吃力地想抬手挡住眼睛,发现浑身无力。   “蔓姐,他醒了!”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耳边喊。   接着是一个不疾不徐的女声冷漠开腔:“醒就醒了,这么大呼小叫做什么。”   沈泽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水”,很快一根吸管放他嘴边,他狠狠一口气吸光了一杯,感觉到四肢逐渐活络起来,这才看清了眼前的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首先按这屋子富丽堂皇的程度来说,绝不是一般富豪那么简单,其次坐着的那女人,怎么有点眼熟?给他水喝的男人叫他蔓姐?   蔓姐?这么眼熟……   “你是……饶蔓?”沈泽问。   饶蔓漫不经心地整了下衣襟也不回答他:“你如果不是徐筱雅的儿子现在在哪个乱葬岗都不知道。”   “你,您还记得我妈妈?”   “何止记得。”   沈泽搞不清楚救他的女人是什么用意。他即使不关注演艺圈也知道饶蔓这个人,一方面是徐筱雅前几年生日都会收到饶蔓寄来的礼物,一方面是徐筱雅偶尔会回忆起参加选美时的几个姐妹,她说:“你饶蔓阿姨就是嘴巴不服软,可是心地比谁都好,脾气又倔又好强,不然那长相怎么会落个可有可无的奖。”沈泽那时候看过饶蔓照片,一脸微笑地站在一排美女的角落,只是那微笑冷淡又孤傲。   所以,她究竟是我妈的故友还是……沈泽拿不准了。   饶蔓不给他时间慢慢思考个头绪,开口就揭他还没结痂的伤疤:“你投资钱都打水漂了吧?一开始只投一部分,后来别人给点小利再一唆使你就把资金一股脑扔进去,你这脑子是用煤填充的还是随了徐筱雅?”   看来是非故友了。沈泽觉得这次拎清了。   “我就问你,自己有打算么?既然救了你,就不会看着你饿死。”   饶蔓终于说了句人话。   沈泽怎么会放过这个绝处逢生的机会,赶紧摇头表示没有。   饶蔓这才站起来,睥睨床上的男人:“长相不错,随了徐筱雅。有兴趣来演艺圈?”   这时候只要能活着兴不兴趣重要吗?沈泽当即把头点得又重又笃定。   饶蔓这才对屋子里的第三个人Aimi说:“和张医生说一句,等他痊愈你就带走他。”   “我为什么要跟他走?”沈泽惊恐地看着Aimi,这男不男女不女的。   “哎哟沈公子!我负责你的形象造型,还得把你带到其他老师那进行培训呢你以为!”Aimi跺完脚扭一下腰,沈泽表示惨不忍睹地闭上眼睛重新睡着。   走了一遍流程,定位,签约,各种培训,沈泽有时候会想,二十七岁了出来献演(现眼)真是……算了,再也没人认识他了,这些都不重要。   就这样,沈泽人模人样地开始了作为星二代的猫趴狗滚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啊lvjj我来啦(?????????)   ☆、烂泥      在一所中学的大树下,女歌手曾柔瘫在躺椅上一脸不爽地让化妆师替她补妆。她闭着眼睛心里却一遍遍把沈泽的祖宗十八代暗暗问候了无数遍。   助理一遍替她扇着风一边替她吹凉温水,嘴里小声安慰:“姐别生气,谁让那人是蔓姐介绍来的……”   曾柔掀开眼皮瞪小助理一眼,后者安安静静扇得更起劲了。   沈泽唱歌勉勉强强,得靠后期大神把走到爪哇国的音抓回来;演戏真应了饶蔓当初揶揄他的话,与徐筱雅如出一辙的呆、木、楞。那好吧,拍MV总成吧,几个简单的肢体动作,有的还不用太走内心戏,一首歌顶多五六分钟,很多镜头还可以重复利用,真正需要的不过一半的露脸时间。   饶蔓就对他说:“唱歌拍戏都不行,MV总没问题了?怎么说你也是我请了最会□□人的团队给你培训的。”   沈泽从小到大做事就没上心过,常常三分钟热度,哪怕饶蔓把全世界的明星导师请来围着他一个人转他也无法长成个好苗子。   那颗心是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种子,拿什么来严于律己?   沈泽眯着眼讨好地笑:“蔓姐,我不会让你丢人的。”   导演开拍不过一分钟他就让饶蔓彻头彻尾地丢了个大脸。让他靠着门做个微笑看曾柔走来的眼神,并且摊开手要拥抱对方,他就做了个直勾勾盯着曾柔的目光,偏嘴角还要诡异地勾起,两条胳膊弯曲地张开。   导演看在饶蔓的面子上打趣到:“沈泽!要饱含爱意!不是看到欠债的来了。”   “欠债的”三个字一出来,沈泽仿佛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僵硬的目光终于活过来了——恶狠狠地瞪着曾柔。   这一开始就拍了八次才算过,曾柔再好的耐心和对饶蔓的敬畏都磨没了。   沈泽抓抓头发,对导演哈腰陪笑:“给大家添麻烦了。”   导演摸摸秃顶的脑门,也没了好语气,冷淡说:“经验多了就会好一些。”   助理王二——其实叫王尔升,沈泽非要给人喊成王二——他瞅瞅一脸怒气的导演和大歌星,再看看自家这位到哪都能自由舒展187身高的不正不经态度,苦笑道:“沈哥,要不咱们先看看接下来的镜头要求?”   沈泽干净修长的手指交叉搁在肚皮上,不知道在哼着什么调,食指还一下一下点着手背,慵懒得像院子里晒太阳的老猫,老神在在道:“不看。车到山前必有路。”   王二默默转身,垮下脸,跟了个不争气的星二代,自己哪里能出人头地哟!   看他是农村来的,没后台,就打发他伺候个扶不起的沈阿斗。   预计下午还能去录另一段MV再赶到这边拍黄昏片段的曾柔就这样耗到了黄昏……   MV的最后一幕是男女双方在血一样的黄昏下背对背走过一条长堤,沈泽还得推着自行车,背影潇洒无谓无拘无束,女的得在几步之后回头恋恋不舍看他一眼。   配合那句歌词:“黄昏之后/说再见之后/不能再回头/牵过的手/转移的温柔/只剩我太执着……”   黄昏短暂,加上这段拍摄真的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要求一条过,于是大家都紧张地看着沈泽。   好在这人突然很进入状态,大概是本色出演,导演准备喊“cut”之际,只见沈泽连人带车掉到了长堤之下……   王二惊呼:“沈哥!”   中学外的长堤下是一条护城河,所有人都乱做一团,打电话的,准备捞人的。曾柔吓傻了,出什么事出什么事,好好的走着路怎么说掉下去就掉下去了?外面都说沈泽是饶蔓的干儿子,这……蔓姐不会怪罪到我头上吧?   权衡了利益,曾柔也加入了救援队伍。   王二一身尘土地抱着坐在底下的沈泽,苦哈哈的一张脸对大家说:“没滚下河,不过腿好像摔骨折了。”   沈泽架着他肩膀在他耳边吹口哨:“嘿,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休息了。这怎么的也是工伤啊。”   王二气笑了:怎么不把你摔傻啊。   上一次沈泽上新闻是MV拍摄前的造势活动,那天他是风度翩翩俊朗非凡,这次则是躺在担架上对镜头比了个V。   饶蔓看到屏幕上那个惨兮兮又笑得贱兮兮的沈泽,她气得翻了个白眼对Aimi说:“看看,你看看,好像抗洪救灾勇士,一脸光荣啊。”   “哎呀蔓姐,您早不就断言说……”   “我嘴里说出的话不代表心里真这样想。可他倒有本事,徐筱雅当年的坏毛病他不仅继承了还青出于蓝发扬光大了!”   Aimi也不喜欢这个没什么本事的星二代,想那时候领着他拜这位老师拜那位前辈时沈泽没少表露过对他的鄙夷。于是火上浇油:“蔓姐,你不知道呀,那些培训的老师都摇头说,这人外在资源这么好却不吃苦努力,一脑子都在想偷懒的事,真是浪费那张脸和身份。”   饶蔓听到最后那两个字,无端的又想起了徐筱雅,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下:“星二代都像沈泽这样了还不如去批发水果。”   最后没卖成水果的沈泽指挥着王二带这带那,俨然把住院当成了常居于此。他这脑子背台词不行,记同行的名字不行,却能清楚无误地嘱咐王二:“在我衣柜左边抽屉第二排找两条灰色内裤,别忘记了墨镜。还用问吗,在我放鞋子的那个房间,倒数第一排左起第三副!别拿错了,那是时下最时髦的。还有衣服,哎随便吧——也不能随便,你小子搭配的品味,这样,我手机拿来,按着图片去找……”   王二飘一眼自家主子还打着石膏的腿,心说这人怎么还能惦记这么多。   “别忘了把iPad和PSP带来,这里能闷死人啊。”   爱岗敬业的王二从一个布袋里扒拉出几张订在一起的A4纸问:“蔓姐还是给沈哥说了个角色,古装偶像剧,这次参演的都是新星,所以不会出现……”王二意识到沈泽面有不善,干咳一声后说:“都是新星好,省得有人摆谱端戏骨架子欺负沈哥。”   沈泽抬手在他光的发亮的后脑勺搡一下:“给我带东西去,要是拿错一样这个月工资扣半!”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   他是个十八线小明星,除了经纪人来走流程探视下,饶蔓有打电话来问了情况就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询问了。   以前五六岁,在花园里追着狗跑,摔倒时膝盖不偏不倚往砖头的尖角上撞,血顿时涌出,哭声惊来了徐筱雅。这位从来都不知道何为着急担心的散漫女人立即抱起他喊来仆人,慌手慌脚地替他止血包扎。那时候经济状况就不好了吧,辞退了家庭医生和多余仆人,只留了一个何奶奶,做事手脚干净利索。后来徐筱雅死后,何奶奶去哪了?   大概回国了吧?沈泽想,徐筱雅以前就问何奶奶要不要回国呢,一个老人家来这么远的地方。   何奶奶家情况挺复杂,她也就六十出头,当年第一次去那个国家遇到徐筱雅。她一个人坐在小行李箱上就拉住经过的徐筱雅说:“姑娘,你知道这里哪里可以做事的?”   于是她就被徐筱雅带回来了。   沈泽想起这些心里并没有觉得难受,过去那一年他几乎把正常人一生能经历的苦难都打滚了一遍,这点回忆又怎能勾起一丝丝委屈和怀念?   好吧,他确实有那么点怀念徐筱雅和何奶奶。何奶奶煮的荔枝肉实在是太好吃了,他那不争气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起来。   沈泽拿起手机,这时候他倒发挥了要惨是惨要憔悴有憔悴的演技,只听“咔嚓”一声,他拍好了一张“因工作强度大因拍摄太投入而失神憔悴的脸。”   完美。他喜滋滋地感叹自己即便摔残了也颜值不掉,于是心里哼着曲儿打开了微博。   提示密码错误。   ☆、意外      大概是太久没上微博了。公司给他开的微博几乎是王二在更新状态,偶尔是经纪人。但经纪人上他微博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完,毕竟他不是值得惦记需要话题的明星。   沈泽一般上自己的私人账号,就爱转一些没营养的小段子或者转发抽奖微博。反正抽奖平台永远不爱他,他屡转屡落空,真是中奖绝缘体。   沈泽想这么好的机会得发微博求同情呢,耐心输入了密码。   什么,错误?再试试……错误。王二改了?怎么可能呢。他怀疑自己输错,又重新郑重地输入一次,还是提示密码错误。   被盗?!   于是他赶紧登私人号去搜索“沈泽v5”,黄v认证的他微博里在卖衣服!   一看评论,居然比他平时正儿八经发个剧照或者生活照的微博还多几倍!   沈泽气得要扔手机,一半是微博被盗,一半是因为盗号的卖的衣服太没品位了!那不是天桥下的地摊货吗?   果然,评论里有很多人加入嘲笑队伍,其中一个与他同仇敌忾:盗号的你也不用否认,一看那堆破布就猜到皮下绝不是沈泽。因为此人臭屁无比品味还不错,不可能广告这样次的。”   还有偏激些的直接开骂。   沈泽抓了抓头发,赶忙拨打客服电话,说自己微博被盗了。   过气——也不对,反正他也没红过——沈泽不是多了不起的人物,自然没有后台为他立即办理,说是帮他申诉受理,请耐心等待。沈泽骂咧咧地挂了电话。大概是他这天很无聊,大概是觉得躺床上闲着也是闲着,大概是他觉得求人不如求己,他打算私信“自己”。   开门见山就抛个自我介绍再直接说还微博。   对方和沈泽那些复活的僵死粉们已经舌战三百回合了,此时热血沸腾英勇无匹,不要脸问怎么证明你是本人,要照片。   沈泽大约也是急中生低智商,竟然真拍了一张发过去了。   一张有点不爽的脸,纵然是美男子,可嘴角弯到下巴眼角耷拉到颧骨下,也是一张不好看的脸。   这营销衣服的发过来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似乎起了逗弄心理,要求道:“你摆个枪毙自己的pose,我愿意相信。”   “你妈的……”沈泽想蹬被子改为了捶,和对方打交道真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想,等老子要回帐号了不让黑客端了你的店!   此时,在网络的另一端,和沈泽一来一往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顶着一张睡不饱的脸,过长的刘海j遮住他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他用手指推了推镜框,等私信对话框的图片加载出来——   网速有点慢,他推开椅子去冰箱拿饮料。   晃到电脑前,入目的图片让他把刚送到嘴里的绿茶喷了出来!   只见沈泽翻着白眼,太阳穴被“□□”顶着,是一张瘫痪脸。   加入表情包。年轻人想。   这时评论刷新99+,一排整齐划一的骂声,年轻人重新坐好,发了一会儿呆,私信一直跳出来信息:“看到了吧,把帐号还给我,不然我有的是其它办法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年轻人是第一次做微博营销,平时也不怎么用微博,本身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可是他要面对的开支实在巨大,平时帮他老姐儿的网店卖卖服装包包,他的老姐儿是营销大v,想着开个“小分店”,从别人那里买到了一个帐号。   怪他从来不看娱乐节目,并不知道沈泽是何许人也。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偶尔看看娱乐节目,也未必知道沈泽。   他第一次看到几千的转评,还没回过神就被一群人谩骂,越骂越难听。一开始还仔细回复,说真不知道这帐号原主是哪只,拿到这微博时都已经清空内容了,何况是帮一位朋友经营的,哪里会问那么清楚……接着看着越来越多的骂声,他的火气也腾起来了。   越想越委屈,我不就是帮姐发个广告吗,要我还我也得和我姐知会一声嘛。   这么想的时候,本尊的私信驾到。   年轻人肩膀松松垮垮,骂战令他身心俱疲,他下巴支在桌面上,缓慢沉重地敲键盘:“哦,我还。不过我得和我姐说一下。你等等。”   沈泽不干了,问他,你还我东西还要和偷东西的人说一声,这是什么道理啊?   等了三分钟,对方没回,不过广告信息删干净了。   这时候王二拿着手机冲进来喊:“沈哥沈哥!你微博被盗了!”   沈泽用沉默的白眼回答了他,给王二看私信记录。   半个小时也没等到回复,王二下去拎晚饭。   医院外送餐车的车轮声碾过走廊,轰隆隆响,沈泽伸了个懒腰,身子滑向被窝,决定暂时忘记这件事。   实际上,那个年轻人他不是不回复,他只是不小心睡过去了,脸颊贴着桌面,哈喇子涎了一桌子,湿了鼠标垫。   他做了个梦,梦见他的奶奶拿着一种黄色的锥形糖果哄他吃,没有小孩子不爱吃糖果的,但他曾经吃过一次,记得那是驱肚子蛔虫的一种药。当然,那时候的他哪里会知道那是蛔虫,但蹲厕所时一根虫子扭打臀部的感觉他依然清晰。   像有精神有韧性的光滑线段,时而擦过时而拍打他的屁股。   而他,竟然用纸巾去拉那条挣扎的蛔虫,助它重见天日。   太恶心恐怖了,以致于他某段时间看见线段都产生了杯弓蛇影的心理。   在梦里,奶奶说,你睡觉会流口水,是肚子里的虫子闹的,来,吃,吃下它就好睡啦。   他吓得赶紧跑,可是小时候的屋子那么小呢,左进右突都跑不出去,还不敢闹出声响,吵到隔壁的叔叔婶婶一家,奶奶把着门口他就逃无可逃了。   突然,奶奶身后探出一个人的脑袋,是今天私信的那个叫沈泽的,木着一张脸,他拿着一把枪,枪口可见那种药。沈泽看见他,一边嘴角勾着,不怀好意地瞄准了他——   年轻人是被手机吵醒的,来电显示“老姐儿”。   “你是不是傻啊?干吗把广告删了,就是还号给他多挂两天不行啊?这个号我可是花了一大笔钱买到的!他妈的竟然是个小明星的帐号,我说你怎么不提醒下我?”   “我……”   “我知道了,还他就是!哼,你不知道这次他涨了很多粉,真是因祸得福!”   老姐儿做事说话一阵霹雳,他从头到尾就说了一个字,只听见手机里的嘟嘟声。   沈泽吃了顿好的,让王二把床摇高了自己好玩游戏。   王二苦巴巴等着他发现一旁的剧本,虽然他的台词只有三句话:   “你竟然……”   “不可能!”   “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然后毫无悬念地死了。   王二发现,沈泽真是星二代里的败类啊。   败了好外貌好出身还败了蔓姐这个好资源,于是他很沉重悠长地叹气,只为了自己的前途。   “怎么,无聊的话你就先回去——阿姨出院了?”   沈泽说的阿姨是王二的母亲,前段时间给别人做卫生,从楼梯摔下,他特地请假回去看护了两天,这事沈泽也知道。当时沈泽还给他买了一堆壮骨营养品让王二拎回去,这也是王二觉得他还能扶一把还能继续跟的唯一理由。   这人,还是有点人情味的,不是麻木到底。   “难为沈哥惦记,早出院了,在家里休息。”   沈泽仍然看着游戏道:“那你回去陪陪她,我这里不用你留着啦。”   “可是……”   “我靠!怎么过不了?!”沈泽把psp一扔,不耐烦地捏捏眉心道:“我一大男人住在高级病房还怕人谋害啊?让你回去就回去,这么啰嗦!”   王二心里感动,他当然知道沈泽是为他好,于是从善如流地走了。   深夜,病房很安静,偶尔听见呼叫器的音乐,是没任何特色的生日快乐歌旋律,远远的很模糊,沈泽就着这样的音乐做了一整夜的梦。   先是梦见他有记忆的第一次生日,那时候应该是他第一次跟徐筱雅,他那个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爸也来了,那天人可真多,他由徐筱雅抱着站在巨大的生日蛋糕前。一队穿燕尾服的乐队在演奏生日快乐歌,这样欢乐的音乐始终贯穿生日宴,让他听不见徐筱雅和他说了什么,以及过来捏捏他的脸摸摸他的头的男人女人们说了什么。   只记得那天有各种各样的香味,各种高级绝好的香味混在一起就反应成了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所以他至今不喜欢香水,闻之令他窒息想跑,像看不见的绳索扼住他的脖项。以前他招男孩都要求对方身上清清爽爽,要么就去浴室洗一洗,冲走了香味再到床上躺好。   梦来回反复播放着生日快乐歌,他像被锁在一个灌着浓烟的密闭空间里,浓烟模糊了很多人的模样,渐渐,他们消失,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可是音乐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清晰。   他刚当艺人那会儿,他的生日根本没人记得,他在路上瞎逛着,有一辆洒水车经过,沈泽疯疯癫癫追着跑了几步,开心地冲洒水车喊:“谢谢你!”   清晨,路人稀少,晨光稀薄,喷洒的水花在阳光下五彩斑斓,那洒水车放的音乐正是生日快乐歌的旋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呀!睡觉去啦(^ ^)晚安   ☆、反应      沈泽其实很不喜欢过生日,生日是提醒他在这世界上只剩下一个人的日子。虽然是一年一次,可是那感觉就像一把刀子剜肉,每一年都在同一个位置施刀。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剜出一个血淋淋的骨架,   虽然这么多年他和徐筱雅在同一个国家,但他没几年就没再和徐筱雅一起生活了,只在重要的节日回去看看她。徐筱雅总是很潇洒的样子,每次送他到门口脸上看不见一丝丝依依不舍,依然开怀地笑,对他说:“下次还来吧?下次来的话该下雪了吧?”   他不想被徐筱雅看出心里的不舍,其实他想撒撒娇,他想,是从几岁开始徐筱雅不和自己亲近了?但也不是冷漠。   是那种“来就来吧,走就走吧,欢迎再来”的态度,他好几次话到嘴边想问问对方:究竟您有没有在乎过我啊?但一想到自己这样问太没出息了就生生扼断了那个疑问死死吞回肚子里。   徐筱雅走得那么突然,连一句遗言都没留给他,还是何奶奶打电话喊他快回来吧,太太不行了。   可是徐筱雅又绝对都替他打算好了,很早就立遗嘱,将她的钱财尽数留给他。   沈泽将醒未醒,能感觉到自己泪流满面,可是他醒不过来,梦魇缠身。他是有意识的,他想,徐筱雅会不会属于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早就预见了沈家的结局,所以才对自己那么疏离与冷淡?好让自己提早适应冷漠的人情。   一晚上睡得极不踏实,以致于王二带了早饭来的时候,沈泽还闷在被子里睡觉。   沈泽的睡觉习惯很不好,喜欢弓着腰蜷缩着腿,把脸埋在胸口,再拉过被子盖住头脸,因此王二只看见他头顶几根翘起来的毛。   大冬天这么睡万一闷死……王二放下早饭,轻手轻脚过去想偷偷扯下一点被子……岂料沈泽施展拳脚大喝一声:“让你偷我账号!偷!让你偷!”   王二:……从没见你这么在意过微博。   沈泽似品尝美味一般嘴巴嚼着,又睡过去了。   王二其实想告诉他,经纪人给他挑了两个剧本,两个都是男三,一个古代一个现代。经纪人还愿意给他找戏的原因是那天拍MV的导演说,沈泽很适合演慵懒冷漠的角色,这个人其实可塑性很强,身上都是故事,只是看他愿不愿意演。   这导演不是随便什么导演,曾柔请的是指导大电影的唐导,所以唐导这么一点评,经纪人来劲了,赶忙回公司和一干元老舌战,因为公司一些高层不看好沈泽了。   沈泽不知道这一出,以为是人家内疚,也看在饶蔓面子上匀个角色给他手里的艺人,于是下巴一抬,示意王二先放着吧。   曾柔的助理捧着一大束花来了,王二接过,道谢了几句。助理说,曾柔赶着拍下一支MV,不然今天也不用她来跑了。   沈泽笑,心里也知道曾柔和自己谈不上多少交情,不过是因为拍她mv出事故,而且自己还和饶蔓有点关系,于是客客气气回答:“我没大碍。你回去和你主子说谢谢啦。”   王二出去送人,沈泽探着身子伸出长手臂去勾花束,放雪白被子上的花束更显得娇美有生命。沈泽抽了一朵剑兰花在手里把玩着,却闭目沉思,实则还没醒彻底。   一个换了班路过的小护士偷偷拿手机拍下了这一张……   何高文这天上班差点迟到,小电驴开过公司大门打卡,时间刚刚好卡在59分!何高文摘下头盔,喘气如牛:“幸好来得及……”   保安室大爷问他:“你怎么像跑来上班的啊?”   “我紧张啊!今天是我升主管的第一天,等下要发言啊!”   “小何好样的!”   何高文急忙锁好车,一边跑一边把铃叮响的钥匙放公文包里,还一边压着早上用了不少水也压不下的一撮呆毛。   为什么是今天要演讲?不是说好了两天后吗?就因为老总明天要出差……   何高文心底呜呜直哭,冲进了办公楼,这才想起来,演讲稿放家里了……   都是该死的那个微博营销害的,对,那个叫什么沈泽的。   何高文就是那天与沈泽私信的年轻人。   那件事的后续是何高文的老姐儿和沈泽私信一个回合,沈泽指出,你不是原先那个人,让那个人来和我谈。   因为沈泽那天晚上不想早睡,又发现这个人说话不好玩,突然受虐般地怀念和他私聊时不甩他的人了。   老姐儿一脸抽了抽,让何高文上了。还不忘叮嘱他:“那圈子听说gay不少的,这个人样貌不错,你可以和他试试。”   “你是我姐么?”何高文在慢条斯理准备演讲稿,表示没兴趣。   “就因为是你姐——也不是你姐吧,只是你学姐,哎,我说,这人看过去很不错,我查了查没绯闻,祝你好运。”   “……哥屋恩。”何高文嘴里这么说着却不敢怠慢他老姐儿交代的事,老姐儿林子君双亲都是大学老师,知道他的处境,一直资助不少。可以说,大学四年如果没有林子君的父母,他那一边打工一边考学分的分裂式生活,能不能顺利毕业都不知道了。   所以林子君后来离经叛道地不去科学院工作,做起了网上营销,何高文自然得为她两肋插刀。   林子君是最早知道何高文喜欢男人的,因为大三那年暑假,林子君捧着西瓜穿着人字拖和他一起蹲在宿舍阳台吐西瓜籽时说:“小沈,你长得这么好看,成绩这么好,学校这么多妹子看上你,你怎么就没心动过一次啊?”   何高文问:“我为什么要对妹子心动?”   林子君“噗噗”吐出一串西瓜籽骂了一句:“你该不是喜欢男的吧?”   “啊?”   “还真是啊?”   “你这么问,我竟然不讨厌……”   林子君没有表现出难以接受和受到惊吓,相反很兴奋地说:“以后遇到技术上问题请一定来向我讨教。”   何高文一时没明白,还沉浸在他是不是真喜欢同性的问题里。   林子君是个活得特别开心特别热闹的女孩子,名字男气了些性格也格外活泼,而且活泼过头了。她与何高文后来形影不离,更衬托了何高文的静。   林子君逢人就介绍:“我老弟,何高文,高材生,这么帅你别打听了,没机会的。”   何高文一直佩服自己,和林子君这样疯疯癫癫的人整日在一起,自己竟然还保持着比常人还要平和安静的心态,上辈子大概是个吃斋念佛的和尚吧?   奉着林子君“陪聊”的旨意,何高文用自己的微博和沈泽聊了起来。   沈泽不满说:“你都知道我姓名了,可我还不知道你的。”   何高文一心想尽快敷衍完对方再去准备演讲稿,所以很干脆回答了。   沈泽乐了,这么配合,于是接着问了一堆,最后要照片。   何高文一愣,他要照片干吗?再想想,他都知道我姓名,无所谓吧?明星不会这么小心眼来报复我吧?打开了相册,又想起林子君那如老枭一样的笑声,又隐隐有点期待:沈泽长得真不错,如果真能发展发展……   还是不行,对方是明星,身边随便一个都是光彩艳丽的……   发了早睡觉,反正也遇不着。何高文发了张几个月前公司烧烤聚餐时同事抓拍他侧脸的照片,那时他在专注地烤鸡翅,穿着白色T恤,胸口是一个夸张的卡通猫图案,黑白竖条纹哈伦长裤,头上反扣一顶棒球帽。这么骚包的打扮出自林子君之手,林子君知道这个万年宅终于肯沐浴在阳光之下,殷勤地把他当圣诞树装扮,本来还在他领口挂一副墨镜,何高文说太装逼了,死活接受不了。   如果照片放大,可看见他鼻尖的汗珠,手臂肌肉的纹络,还有微弯的背将脖项曲线很完整地诠释出来。   照片发完,等了五分钟沈泽再也没有发消息过来了,何高文唏嘘:见光死了,果然是个看脸的时代。   简短地收拾好伤心,他身心受挫地重新扑到演讲稿的怀抱里。   所以今天他真是状况百出,幸好以往他的工作成绩摆在那,而且临场反应挺快,不至于出糗。   那天沈泽并没有睡过去,他凭多年的经验,看到侧脸能猜出何高文是个样貌不差的男人,再看弯腰后的身高,嗯此人约一米八左右。   是他的菜。   沈泽一下就来了感觉,专心致志地对付来得无预兆的感觉。所以何高文最后没等到他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  南方终于降温了,把喜欢的小棉被搬出来啦,好开心。大家也注意保暖   ☆、火了      委委屈屈的何高文以为自己被彻底嫌弃了,哪里能想到他偷偷觊觎一下的人正对着他的照片痛苦地和腿间的一包做斗争……   王二再次举着手机冲到病房的时候,沈泽正闷头闷脑地吃早点。   王二把手机推到沈泽眼下,激动地声音都拔尖了:“沈哥你看!你火了!”   嘴里咽下食物,漆黑的眼珠子转到屏幕上,是一张自己的侧脸,看过去像在深情地亲吻那朵剑兰花。只有天知地知沈泽知他那时候快睡过去了。   “我这么帅你不用特地告诉我。”沈泽满不在乎地推开手机继续吃。   “不是啊沈哥,你看看转评,都十几万了!”   “嚯!这么厉害啊?”沈泽去看微博,粉丝涨了大几万,想当时公司还花钱给他买粉。他越来越怀疑那些看颜值说话的粉丝了。   “怎么会这么多转发啊?”   “好像是有人把你的侧脸拿去画了,然后互关的一些画手加入了画你的队伍,她们的粉丝本身就多,于是就抡起来了……”   “我得谢谢她们。”沈泽说。   两个人正讨论着要不要转一个微博时经纪人一阵风似的又进来了。他把浓密的刘海往后拨了拨,颇为风骚地抚一把头发宣布:“你受伤没法参加公司开的会,所以我替你规划好了,接下来你会有点忙。”   沈泽苦恼:“……黎叔,我不喜欢忙啊。”   黎叔年龄四十多,当年带过徐筱雅,对徐筱雅的心情正是恨铁不成钢,到了沈泽的时候,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开了n次平方,本来他手里就有好几个当红艺人,加上沈泽自己不上进,他真是心余力绌,在徐筱雅身上的遗憾黎叔本打算在沈泽身上圆满回来,岂料公司一点也不支持他。   本来这次的会议是打算给沈泽换个经理人,谁知道炸出这个新闻,公司及时改变方针,开始重新审视他。   黎叔看了看沈泽,他说话一向气场压人,自带威严,好几个当红艺人私底下都怕他,而且在这圈子干了几十年,是数一数二的幕后人物,沈泽被他这么一看,心里的气泄了大半,不由得严肃起来。   黎叔说:“沈泽,我知道你只打算混日子,当年徐筱雅也混,混得也比你敬业。你自己想,要么就离开这里回你的地盘爱干嘛干嘛,要么接下这个剧,好好演一次,让所有人看看徐筱雅儿子的本事。”说完把一个文件袋塞给王二,留了个时间,“最迟明天傍晚六点回话。”   对付这种半吊子态度的人,黎叔太有经验了,当年徐筱雅再懒再怠慢也被他收拾得接了通告就乖乖上,后来实在是她演技不行干脆退圈。   “哥,接吧,接吧。”王二轻轻把剧本搁在桌上。   “你当是接客打一炮提裤子拿了钱就走人啊?”沈泽像无骨一样软绵绵地没入一团被子里不耐烦说他再想想。   王二应了声就离开了,他有点担心,如果沈泽真的离开,公司肯定会把他派给其他艺人,放眼全公司,没有比沈泽更好伺候的主子了,虽然他脾气也不好还经常骂人,但他不会令人难堪。   以前王二是巴不得换个有星途的主子,现在却万分担心真换了,因为沈泽待他和他妈真挺上心。   沈泽曾经说过:“替我做事的人,我对他不好谁还会对他好?”   把王二感动得一塌糊涂。   晚上沈泽微博转发了最近一个画他的画手微博,并附言:“大家都好棒,把我画得太美啦!”引起转评盖楼似的一串“男神”。   那是经纪人发的,沈泽想了想就打开自己小号,他突然有点怀念那个盗他微博的侧颜杀何高文了。   “那小子没关注我。”他浏览完何高文的关注列表很不爽地嘀咕一句。   沈泽有一个个人贴吧,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断断续续在里面记录了快十年。偶尔也有几个文艺女青年到那留几句悲事伤秋的话,沈泽都装作不见,自顾自写一些零星感受。那里等于他自己挖掘的树洞,所有情绪一股脑往里灌,不知道灌满的那一天树洞里会不会浮出一个什么惊喜。   “我发现遇见hgw之后我的生活在变好。   并不是说以前我一直很倒霉,其实我这人运气挺好的,在快饿死的时候遇到拉我一把的恩人;在事业眼见难再有起色之时因祸得福。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出现。   我要不要去追他?万一他吓坏了躲我怎么办?或者他干脆曝光我?   不会,如果他会这么做,当初就该拿着我那丑死东施的照片到处发了。”   敲完一段,沈泽听到外面走廊护士挨间提醒关灯,该休息了,于是他用遥控把灯关了,拿起平板继续写:   “然后是工作。   我无所谓喜欢不喜欢,兴趣不兴趣,当初rm问我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存了一点点这样的想法,我想我妈妈以前也是这个工作,她没做出什么成绩,我能不能把她那份荣耀也一并拿下?可是结果啊我真是懒散惯了,我没办法对自己苛刻和严格,我总是被惰□□役了身体思想,我想完就完吧,反正所有人都不看好我。   关于试的一些新工作,总是告诉我,待定,回去等通知。   rm是可以帮我拿下一些工作,可是我不想求她依赖她。   她又不是我什么人,她不过是我妈妈生前的一个朋友。   人走茶凉,更何况是这个地方?   要不,我也像妈妈一样退了吧,安心拿着最后的一点积蓄,飞去国外做点什么小经营,乐得逍遥自在。”   最后他还特别风雅得写一句陶渊明的诗:“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他写得很隐晦,也担心被人扒出来。他觉得自己是真正的隐士高人,那些凡夫俗子不懂他的旷达胸襟,这么一想,黎叔带来的烦恼很快就被飘飘然的自我感觉冲走,他重新去找何高文。   这次,他直接给对方发短信。   大家都是成年人,要约要调戏还是得正面直接上。   何高文这边正在准备后天大客户来公司参观要用的ppt,由于老总带着经理出差,这样的事落到了他头上。看见手机进来一条短信,何高文只瞄了一眼,视线马上回到电脑前,他做了一半,不想分心。   沈泽捏着手机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   至于黎叔让他考虑的事情,新剧本是什么题材,他这次要挑战的角色,他真忘的一干二净。   这一睡,到何高文合上电脑,拿起手机时他还没醒。   夜里一点多,一个震动惊醒了他。   沈泽的睡眠很浅,以前他一个人在学校宿舍睡,一把笔被风吹落在地他也能醒过来,由于是类似婴儿蜷缩姿势的睡觉习惯,每次他惊醒都觉得大脑和胸口闷得难受。   他的眼睛半张半合,收件箱是何高文的回复:“睡了?”   沈泽对于何高文总是开启想象模式,能感觉到对方压低声音,凑近在他耳边问那两个字,鼻孔的气息全喷在耳朵上,痒痒的有点烫。沈泽很不争气地觉得那里硬了一点。   他算了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找人泄火了,自撸次数也不多,因为这种事也不是多么自得其乐,他没有强烈需求是不轻易动手的,所以……   这个何高文真的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或者是磨砺他心志的?   沈泽信命也姓缘分,他决定追这个人。   于是精神了起来回:“没有。”怕对方不再回复,又追问一句:“你怎么这么晚?”   “工作刚忙完。”   “你那份工作这么累?”   “也不是,刚好领导们出差。”   “你可以让手下们分担一些。”   “我刚得到这岗位,还没站稳脚跟,多亲力亲为一些不是坏事。”   沈泽看着手机甚至想象着何高文如果说那几句话是什么样子。他应该是经常笑的,因为那天的侧脸照能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眉梢嘴角都带着笑意,浅浅的很自然,仿佛随时随地都能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沈泽这么想了于是也很坦诚地和何高文说道:“我在yy你。”   “什么?”   “换个说法,我在想象你。”   何高文正在刷牙,于是笑喷了一口牙膏沫问怎么个想象法。   “想象你和我对话的样子,你大概会微笑着,音量不大,但声音清亮,眼神真诚动人。”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会说话?”   “没有。倒是有人说过我很会追人。”   何高文刷牙动作一顿,咬着牙刷在思考回什么。   很快,沈泽又发了一条信息:“我想追你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好!   ☆、往事   何高文又惊又吓又喜又忧,各种情绪一锅乱炖,脑袋根本无法思考,手机一个没拿稳掉到了盥洗盆里,砸起的牙膏泡沫糊了何高文一胸口。   这……就跟做梦一样。何高文迅速捞起手机,他想这是机会吧,他单了快三十年还没尝过恋爱的滋味,得赶紧抓住啊,管他明星管他艺人管他不能光明正大手牵手,先拿下再说!   于是他赶紧从一旁抽了长长一卷卫生纸吸干手机上的水,开始回复。按了几下,一个字也没出来,他嚎骂了一句。   键盘失灵了。   正精神萎顿着,突然显示发送成功。他一看,这后来自动生成的回复都是什么啊?   “开什么玩笑话,我们的生活水平的话我们都会有人说话的话就是你不是我便是你的话等于是在前几天的话。”   沈泽看到信息,满腔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倏地一灭,风骚地扭着一点烟嘲笑他的小悸动。拒绝就拒绝,写一串看不懂的干吗。   他心情很不好地关机睡觉。他想,看不起我是小明星吧?我火给你看,成为万人男神让你后悔。   何高文又叹息又懊恼地睡了一晚上,一直寻思要不要给对方发个私信,又想这么主动人家会不会觉得自己非他不可?   这么辗转反侧地勉强睡着,两个人都顶着一张情绪不好的脸迎接新的一天。   王二在沈泽的授意下给黎叔回话,接。另外,他火速地给沈泽办理出院。因为沈泽新剧《龙山行》的开机仪式定在今天傍晚六点,到时沈泽得出席。   饶蔓派了Aimi来替他做造型,算是对圈内一干人间接表明了自己对他的看重。   林子君过的生活是晨昏颠倒,所以何高文在午饭后给她打电话时她刚起来。   听完何高文叙述了昨晚的事,林子君睡意全无,连连尖叫:“什么什么!关键时刻手机罢工!哪个牌子啊让它赔你姻缘!你后来怎么不给他私信啊?什么?担心他认为你太主动送上门的?哎哟拜托,他在追你耶,他追你耶!你知不知道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何高文本来只有一丢丢的懊悔,被林子君这么一嚎,他内心是翻山倒海的懊悔和沮丧。可是,人家后来不是没再找他了?   “我看微博了,他的后援会说他接了一个新戏《龙山行》,你知道吧死宅,这个原著你应该看过。对,他演男二,你心目中的顾二师兄顾琛!你还来得及!左手顾琛右手沈泽,卧槽人生赢家啊,你上不上?不上我替你上!”   林子君这段话砸得何高文头晕目眩,顾琛符合他理想伴侣的所有标准,还是沈泽出演的,这意味着什么?   他还在晕眩着,林子君突然换了语气,叹息道:“不过啊小文子,他们这些明星哪个会有真情实意和你天长地久,如果真成了姐替你高兴,毕竟你身边一个亲人也没了;如果真成不了,姐只希望你到时候断得一干二净,生活别被他影响了。”   何高文站在公司二十八楼的办公室俯瞰地面,沉着声音道:“好。”   在他四岁那年,父母在外考察出意外死了。由于是个人的研究项目,单位本着人道主义是补偿了一笔挺不错的金额,何高文由他奶奶带着去了他叔叔家。   叔叔是个妻管严,他的全部补偿金被他婶婶扣下,美其名曰孩子这么小这些钱存银行做教育资金,实则被她拿去外面做风投了。   后来风投泡汤了,奶奶想着去国外找大儿子,也就是何高文的一个伯父,结果一去不回……   奶奶出国后的几年才开始联系上何高文的叔叔一家,陆续寄来生活费。可是何高文究竟能享用多少,这些谁也看不见。问起何高文小时候,邻居都会说,瘦瘦小小,总是营养不良的样子,穿的衣服不干不净,脸也洗不干净。一看就是家里没大人拾掇他。   到小学时,何高文坐最后一排,一个人坐一张椅子享用一张桌子。倒不是他最高,是因为他身上有味道,没人愿意给他当同桌。   一直到小学毕业,他开始出去给人干活。一开始是替村里割稻子,一天割下来,手臂小腿给稻子锋利的叶子刮得一道道血痕,也直不起腰,累得说话呼哧呼哧喘,给晒得眼冒金星,但他得了二十元很高兴;后来初中了就给别人看店搬货,还去溜冰场舞厅做卫生。只有这样不正规不正经的地方愿意雇一个未成年人。   这么磕磕绊绊到了大学毕业。所幸他很争气,学习从来名列前茅,到了大学生活就轻松了些,因为他有助学金和奖学金,还当家教在快餐店送餐。   可是那时候他赚的依然不够,叔叔病了得吃药,叔叔病了一家开销靠他寄钱。他们对他再不好也给过他饭吃也算是养育过他,更何况他婶婶没拿到钱不会善罢甘休。   林子君曾经说:“那个人一天不死,你得给人家当一天的提款机。”   何高文笑笑,有什么办法,当年人家真给过一片瓦让你遮风挡雨,人不能忘恩负义。   前两年奶奶回来,辗转找到了他,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   何高文没说过一句他那些年的日子有多苦,但奶奶都知道了,奶奶看着他道:“村里人都说了,孩子,真的苦了你啊。”说着又低头抹泪。   何高文抱着安慰她:“都过去了,而且奶奶回来了,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啊。”   一起生活没多久,奶奶就查出得了肝癌,这病夺命太快了,何高文还没回味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日子,奶奶就被死神夺去了。   林子君在那几天陪着他,生怕他想不开。因为何高文一直以来说自己在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结果奶奶回来了,他的喜悦还没流淌干净就被奶奶的逝世冲击个猝不及防。   喜悦和巨大的悲伤两厢厮打下,林子君担心他会受不了。   但是何高文凄凄惨惨三四天,又重新工作去了。   他说,他的婶打电话说他叔打算动手术了。   林子君骂:“让他们儿子赚钱去啊!”   “他们儿子刚被抓牢里。”   林子君暴躁,又被何高文安抚:“有的关系是怎么也扯不断的。我去上班啦。”说着对手机里奶奶的照片叹了叹气。   所以林子君很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个人会对何高文好,陪他过日子,她想这个人都这么惨了,小说电视剧里的倒霉蛋一个,怎么还能让他继续倒霉?   按理说沈泽休息了几天应该是容光焕发,可是Aimi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更憔悴了。Aimi沉默地替沈泽做头发,不打算和他说话。   “蔓姐最近好吗?”沈泽装着看不见Aimi的态度。   “去阿根廷玩了。”   “嗯。”   只有吹风机低低的嗡嗡声,沈泽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想起昨晚的决定,于是吸口气对Aimi说:“Aimi,以前啊我是不懂事,第一次接触这圈子,给你工作造成了很多麻烦,我得和你说抱歉。”   什么,这是沈泽?该不是脑子摔坏了?Aimi把吹风机放下,凑近看沈泽的脸。   “看啥呢,我没傻啊。你就看在蔓姐的份上别和我一般见识吧。”沈泽讨好地微微笑。   “你……这人……”笑得这么好看我又不会付钱给你!   Aimi粗鲁地矫正他的脑袋说:“别动了——我当然不会计较。”   沈泽又露出一个笑。他想,他得一步步走,任何一个人也不要得罪。   仿佛一夜之间,他跨过了少年心性,桀骜不驯玩世不恭都被抛之脑后,过去那个吊儿郎当的沈泽被心中一口气没收起来了。   他的手机在王二那里,何高文发短信来的时候,王二看了看时间,开机仪式即将开始了,看名字只备注一个“何”,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王二把手机收好,进来提醒时间快到了。   “瞧瞧我们家沈泽,真是鬓如刀裁鼻若悬胆剑眉星目唇薄如线,好一个风度翩翩佳公子,举世无双。”Aimi脾气变得很快,转眼就能对沈泽和颜悦色。他赞美人的外貌,一整句话说下来实在顺溜,可见此人平时常用。   沈泽笑着对镜子说:“那也是Aimi巧手之下让我颜如舜华啊。”   Aimi和王二眨眨眼睛,这人真是沈泽?   ☆、心痒   这次和沈泽在同一个剧组的还是曾柔。   曾柔属于艺人里不可多得的高颜值学霸,这样的天之娇女还有一个制片人老爸,她的存在真是时时刻刻提醒世人:拼什么都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她重心在唱歌,前段时间拍了几支MV对拍戏兴趣猛增,自发猛补了拍戏课程,把她当掌上明珠的制片人曾老为了讨好女儿就安排了女主角给她。   曾柔与沈泽站在台上,一旁站着其他几位重要演员,大家都穿着剧里的服装,青色长袍,白的裙裾,男的英姿飒爽佩剑昂立,女的婉约聘婷巧笑盈盈,曾柔挨着他,勉强到他肩膀。   沈泽庆幸今天穿古装,遮住了石膏腿。工作人员又体贴地让几位演员坐下,他这才由曾柔搀着入座。   主持人正在做开场白,台下闪光灯不停,曾柔看着镜头笑,温柔地抚一撮垂在身前的长发对身旁沈泽说:“哎,你那个侧脸挺好看的,我也画了一张。”   沈泽应摄影师要求做打招呼姿势,眼睛仍然看着镜头回答:“你还会画画?”   “对啊,你最后转发的那个画手是我小马甲。”   沈泽脸上的笑突然僵了。   “保密啊,也不准跑去视奸我微博。”   沈泽正要开她一句玩笑,往曾柔那看过去,正好看见曾柔边上那饰演大师兄的聂文华看着他,目光还在他身上流连一圈,只一瞬,沈泽能确定,同类。   这时候主持人说完了开场白,让几个主演互动说几句话。   “让大师兄先。”曾柔听到主持人说“女士优先”就赶紧把话筒递给聂文华。   聂文华一身白衫打扮,墨色长发披了一些在前胸,似雪地横着枯枝,加上目光冷冽,俊美得令人不敢多看几眼。   他未语先笑,用手指挠挠脸颊:“很荣幸能饰演这个角色。我也看了原著粉给我的留言,有的告诉我情节,说大师兄最后很惨,成了凡人,为了成全二师弟成仙;还有的叮嘱我要好好疼爱二师弟,放心,你们的嘱托我定然全力以赴。”   “我们文华发言句句不离二师弟,看来真是还原原著里那个疼爱师弟的大师兄了,那么作为二师弟,沈泽有什么话要对大师兄说的?”   这是有意卖腐啊。沈泽内心颇为纠结,聂文华实在不是自己的菜,虽然也俊美,但太冷傲了,他看过一次何高文的侧脸,至今念念不忘。   “大师兄要多多爱护师弟师妹们呀。”沈泽说完把话筒要递给曾柔。   主持人说着“且慢”,说前段时间征集了网友问题,来个现场拷问,因为时间限制,每个人回答三个问题即可,抽到的第一个就是问沈泽的。   沈泽瀑布汗,心想,怎么没听说这个环节啊?台下黎叔打手势,意思是含糊回答即可。   “有网友问,男神沈泽看过《龙山行》吗,知道顾琛是什么形象的一个角色吗?”   这个问题一看就是关心原著的书粉问的,沈泽真没时间看,他抬起头对着大家笑说:“看过的,顾琛在我心中是一个真汉子,也是我理想的状态。”   这么回答肯定没错,因为黎叔说过这个男二很讨人喜欢。   “看来我们沈泽真温习过原著。那么第二个问题,如果大结局有能力扭转,大师兄和小师妹,你会先考虑谁?”   原著里,小师妹为夺下龙山龙脊花救自己的父亲,不惜出卖心头血给对家,最后走火入魔被大师兄控制封入龙山之巅,启动千年寒冰阵冻其血液;而小师妹最后一点神智还在时求顾琛杀了她给她一个痛快,省得她再滥杀生灵。大师兄启动寒冰阵又灭了对家已是殚尽毕生神力,所以最后顾琛救下他后已和凡人无异了。   沈泽心思转得飞快,回答:“尊重原著作者也尊重编剧,每个人物结局要为剧情服务,不能我说转就转呀。”   曾柔以为这家伙还和第一次合作时一样,连续听了两个回答愣住了:这人不是挺灵光的吗?   “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的人?”   “待定。”沈泽脱口而出。   “为什么呢?”   沈泽干咳一声提醒:“三个问题了呀,下一个曾柔来啦,她好像有话说的样子。”   何高文脸贴在电视前看直播,看着沈泽玉树临风地上台,又由王二搀着从容不迫地离开,心里直呼没看够。   他有点失望,以为能听到沈泽回答对另一半的要求。   更失落的是,短信发出到现在对方没有回复他,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说不定还在心里嘲笑,给你时你高贵什么甩什么脸,不理了还上赶着贴过来。   王二推开保姆车车门,里面座位堆着一些礼物,都是全国各地粉丝赶来现场送的。   “你沈哥今天怎么样?”沈泽随意拿起一个看。   “棒极了!以前就这样早火了!”王二开车说,“等下还有一场宴会,投资方举办的,去吗?黎叔刚才过来说临时决定的。”   “不去,我腿难受。”沈泽按下车窗和被保安拦住的粉丝挥手,微笑道,“快回去吧,明天还上课呢,记得写作业!”   粉丝们拍照的尖叫的忙着表白的,一团混乱。   “沈哥,我觉得你开始火了。”   沈泽无比疲惫地靠在座椅上,拿了件衣服罩着脸,闷闷道:“快开车,我要回去。”   王二才想起他手机短信,回头看沈泽连话都不爱说,又重新收回衣兜了。   夜渐凉,秋季早晚温差大,何高文在楼下沙县小吃点了盘炒米粉,自己盛了碗清汤,孤家寡人在那吃着。   边上是附近学校的女生,有的刚下自习课有的出来逛街,也在这里点餐,何高文听她们议论《龙山行》,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议论沈泽有多帅,实在符合原著里顾琛的形象。还有一个说,很期待大师兄和顾琛擦出点甜蜜的火花。他筷子挑着粉条,一边吃一边听她们操心谁攻谁受,越听心越塞:如果那晚他镇定一些,不用表现地那么没见过市面——好吧,其实是没被人追过,不然也不至于激动到手机落水了。   这叫到手的姻缘打水漂。   要不这会儿那些女生操心的cp该是沈泽和自己了,管他攻受呢。   小吃店老板的女儿笑盈盈地给他端上一盅茶树菇炖鸭汤,又羞涩地扭头就跑。何高文想,自己没点啊。   退回去只会让姑娘难堪,何高文三两口喝了汤,吐了几根骨头,把鸭汤的钱留在桌面,他懂人家姑娘的心思了,他不能接受。   其实他更愿意自己买菜煮菜,一个人吃住,想怎么吃就怎么煮倒也自由还省钱。问题是,他读书一流,工作一流,厨艺是末流。   经常把小厨房搞得像战场,一阵兵荒马乱地,折腾出一锅不忍直视的食物。最后他承认自己没有天赋,死心塌地地吃起来地沟油。   所以但凡林子君来看他时,阵容好比探望慰问灾区人民,拖着蛇皮袋装的干货,必定得到何高文的热烈欢迎。林子君母亲还经常让她闺女开半小时的车,只为了给何高文送一锅汤。   这份惦记和疼爱让何高文感动得无以复加,林家三口待他视如己出,如果不是自己对异性无感,大概会娶林子君吧?   吃了面溜达溜达到了夜里,才想起来,林子君新派给他的一个营销号今天得上线经营,何高文第五十八次摸出手机看,依然没有信息。他空着一颗心回去了。   如果不知道还有同性追自己,他大概不会生出孤独感。当漠视和习惯已久的孤独猛然造访,他发现这种孤独感会加倍。尤其是一个人站在浩瀚星空下,身边车水马龙人流穿梭,却没有一个人是能喊出名字的,那种孤独无边又无力。   沈泽回到了公寓,王二等来了预约上门的医生,检查之后说三周后才可拆石膏。王二焦急,戏马上开拍了呢,医生说这还算快的了,一般人八周,看在沈泽情况稳定的前提下……   王二还想讨价还价,迷迷糊糊的沈泽被吵醒,骂走了两个人,自己单脚跳着进了浴室。   一摸口袋,手机没了。   心情乱糟糟的,突然和颜悦色的感受真不好,感觉身上绷紧了一张皮,勒得骨肉发疼呼吸困难,终于把这皮脱下又发现整个人特别空洞。   他想起何高文说:“我刚得到这岗位,还没站稳脚跟,多亲力亲为一些不是坏事。”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说的话还不足与王二半天处下来说的话多,可心里就是想靠近他,犹如蛾子趋光逐暖的本能,他想接近他。   当一个人想起另一个人,不只是他的模样,那么那个人在他心里绝对是担得起“特殊”两个字。   沈泽拽下毛巾,靠一条腿蹦跳到客厅抓起座机拨通王二号码:“丫的我的手机呢!”   本来他是无所谓有没有手机在旁,但方才像受到某种感召一般,强烈地认为会错过什么。   抓过手机一看,何高文的短信孤零零躺在那。屏幕光很快暗了,沈泽却异常冷静下来,前一秒躁如猴子,下一秒静如猫咪,王二越发摸不清自家老大的脾气了。   “既然来了,那沈哥……我帮你换衣服?”王二问得小心,因为沈泽从不愿意别人脱他衣服。   果然,沈泽拒绝了。   王二走后一会儿,沈泽才又拿起手机。   何高文打理完林子君的新帐号,再看一眼手机,不放心地站在窗前举着手机,摆着董存瑞手托炸药包的姿势,还试了试打客服电话,没欠费停机啊。   真就这么……算了?   正要把伸出窗外的胳膊收回来,手心被手机一震,滑了出去!何高文此生就这一次反应迅捷,他抓了两下才死死握住了手机,在三楼的空中!   这他妈的要是掉下去,手机真该身首异处了粉身碎骨了,还得花一笔小钱买新的。哪个缺德的这时候来电话?   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沈大不要脸”。   是沈泽。   大脑空白了几秒,何高文划了接听。   ☆、见面   “你确定?”   何高文刻意放慢呼吸,生怕沈泽发现他的紧张,回了个:“嗯。”   “你确定你想跟我谈恋爱,想跟我试试看,想多了解我?”   “是啊。”   “好,你在哪里?”   何高文按住突突直跳的胸口:他要过来吗?这么快要见面了?!他的全身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我过去找你。”我想当面确认。   “……我给你发地址。”何高文控制着每一下呼吸。   何高文不知道,沈泽捏着手机的一只手也有点颤抖!沈泽以前花天酒地过,那火花一样的感觉都是逢场作戏的速度,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一种在谈恋爱的感觉,那种期待见面那种小心翼翼,那种听到对方声音时的丝丝甜蜜,都是从未有过的,更令他本人无法理解的是,何高文这个人他从前并没有见过。   何高文一挂手机愣了愣,马上想到什么似的,像陀螺打转着收拾屋子。   沈泽要来了,要来他家了。这样发展太快了吧?   按以前沈泽的性格,这人应该臭美几句,比如“你声音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和我一样好听,见到我不要太激动”,诸如此类。这次怎么提也没提。   看来一个惯爱臭美的人只会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局促。   事实上,沈泽挂了电话冷静地狂喜了片刻,将何高文回答的只言片语拆了笔画回味着。   沈泽以前陪徐筱雅看电视剧《红楼梦》,贾宝玉初见黛玉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沈泽对那一幕印象深刻却无从理解,国外没人和他说无影石和绛珠仙草的前世情缘木石情缘,而当时初见何高文照片就是这样的感觉。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广本停在何高文租房的楼下。   车子是沈泽自己买的,本来他这老透明艺人没名气没人气花钱还大手大脚,养辆车子都困难,但饶蔓说他不能没个代步工具,公司的保姆车毕竟是公司的,于是说当借他一百万,他自己添个零头买辆小车,沈泽倒好,随便买了辆小广本,余钱拿去买了块表。   他的理由是穷玩车,富玩表,虽然他不富,但好看的手表戴着立马拉升气质。   此刻他掩饰性地抬胳膊看表,根本没心思注意时间,呼吸吐纳间仿佛感觉到有人在注意这边。   何高文的身影在窗边一闪,没一会儿就出现在楼梯口。   这是一片老式居民楼,洋房的结构还停留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租出去的屋子还有灯光,没住人的窗口黑漆漆的,犹如行动缓慢老机器人空洞无神的眼睛。   沈泽把帽檐推了推,露出一双明亮微笑的眼睛。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男神,你的眼睛里有星辰和大海,何高文承认那句话放沈泽身上再合适不过。   何高文抠了抠脸,又走过来两步说:“走这边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谁也不说话,静静走着有点陡且逼仄的楼梯。楼梯里回荡着皮鞋和拖鞋的回声,虽然轻却闷闷的,一声声缠在一起,难解难分。   楼梯的灯泡坏了,何高文的手机开着手电筒替后面的沈泽照亮。外面百米远的地方是马路,川流不息止步于这里,倒像市中心的一座桃花岛。   沈泽突然笑了一下,这笑声特别明显。   “笑什么?”何高文脚步停顿回头看身后的人,此时因为居高临下的姿势,手机手电筒照在那人脸上,把那人的五官看的分毫清晰。   有黑眼圈,不是极夸张的,由于上仰起头向上看的姿势,目光透过长而密的睫毛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显得更加痴情和温柔,嘴角还保持着方才微笑的动作,左边是个浅浅的梨涡,何高文手指突然提了下,想拿手去戳。   “我笑我们像偷情又像你领我去洞房。”沈泽靠着墙壁摆了个特别迷人的姿势,何高文这才注意到他靠一条腿蹦了这么久……   何高文憋着脸红半天骂一句:“……厚脸皮。”就走下去扶他,“受伤了还过来干什么?”   “看我未来的宝贝儿,怕他反悔啊。”沈泽假装随意,第一次把调戏调得这么心惊胆战。   何高文放开手臂:“再不正经自己单脚跳啊。”沈泽急忙攀住他身子道:“别啊,万一一失足成瘫痪你怎么办啊?”   真是没个正经。何高文心里吐槽:这才第一天接触,以后会更不要脸吧?   “那啥,随便坐,你喝什么?绿茶还是矿泉水?这么晚喝果汁吧?”何高文自己做了决定就去蹬蹬蹬跑开去厨房开冰箱。楼下传来骂声:“这么晚了蹦床啊?!”   何高文这是典型的制造点噪音给自己壮胆,刚才两个人进门都不说话,相视了约半分钟,气氛太暧昧,空气里劈劈啪啪有漂浮的感觉在撞击,他觉得这气氛再好下去要发生什么了。   虽然他也期待发生点什么,可是,他怂啊。   沈泽突然“哈哈哈哈”地笑了一串出来,弯着腰捂着肚子,全然没有几分钟前高贵冷艳的男神气质。   瓶装果汁还是上次他老姐儿林子君大驾光临时买的,理由是嫌他家开水难喝,这时候借花献佛正好。   “你怎么这么好玩。”沈泽止住了笑,无名指揩着泪花看他。   何高文把果汁塞他手里,那点尴尬和不自在全被他笑没了。他家客厅小,好悬才挤下一张沙发,于是他很局促地坐在一侧的扶手问:“你那腿没事吧?”   “再几个月可以拆——我们来谈点有用的事吧?”   “啊?什么……事?”   沈泽瞧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又笑了出来,正要喝果汁,看见了瓶身的明星说:“这人古里古怪的,不喜欢——什么事?就是我们的事。亲爱的,我们决定要走走了,难道不该把真实的自我红果果地让对方认识吗?”   何高文垂着眼看鞋尖,又走神看了看果汁的代言明星不就是饰演大师兄的聂文华吗?他没那个兴趣询问聂文华古怪在哪,于是认真思考起该怎么和沈泽开口来个形式上的自我介绍。   比如初中第一天,班主任让全他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何高文。何故的何,高兴的高,文章的文,我以前在xx中心小学读书,我喜欢看书乒乓球还有篮球,希望和大家友好相处。”这是他终于摆脱小学时被排挤的噩梦,转到了市一中时的自我介绍。那时候市一中的学生都是从市重点小学的重点班级升上的优秀学生,彼此都认识,何高文算是他们中间的外来人口。   没人知道这外来人口的家庭环境以及过去不被同学接受的情况,所以他的遭遇开始好了起来,毕竟大家只当他是一个家境不好刻苦学习有点寡言的学生。   何高文自己想象着摇头晃脑自我介绍的情景,不由笑了出来,沈泽拿果汁顶他胳膊道:“傻乐什么呢。”   “在想说什么……”他倒是诚实。   “哎说你什么好,要换了别人,我早就不鸟人了。”谁让我一眼就与你投缘,“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想告诉你放心,以前我是找人玩过,但你和他们不同,我这人不滥交,在谈恋爱时应该不会精神肉体双出轨,没办法,我娘家教好。以后为配合工作,传什么绯闻你都别信,等我电话,懂吗宝贝儿?”   “何高文,我叫何高文。”何高文干咳着纠正,一张脸又红了。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一口亲爱的一口宝贝,虽然听着心花怒放,但……好吧,很受用。   “高高?文文?文宝贝?”沈泽自己挑了几个专属昵称又把自己逗乐了,在何高文严肃的瞪视下补充道:“我这工作恋情不能曝光,我也不会找圈里人,你对我放心,要找我早就有了。”   明明是你最近才红,以前就是要贴也得有人知道你啊。如果王二在他一定会这么想。   何高文哪里晓得这些,只当沈泽本来是嫌弃他的,看上他还真是他几世修来的造化,他这时候得感恩戴德。   这番话说完,屋子里恢复了安静,沈泽等何高文发言,坐了片刻发现此人没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于是急了问:“你没什么要提问的啊?”   何高文很认真地看他,果然真人和电视上的差别还是有的,卖家图和买家真人秀的即视感……何高文在心里默默吐槽。沈泽哪里知道他新宝贝心里的弯弯曲曲,于是又问了一遍。   何高文终于提出一个要求:“啊,那个,你能把你的额发掀起来我看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晚好呀,我这儿一直下雨(?_?)   ☆、首夜   “还请辰哥手下留情。”沈泽试了试道具剑,按照先前说好的进入状态。   只见谢辰一个横扫,再一个斜劈,动作又狠又快,他开始招架不住了。这,和之前武指以及导演说的不一样啊?再说拍戏有必要这么狠吗?能这么想的也只有沈泽了,因为谢辰那些动作表面看去是花架子一般。   这一分心,谢辰的道具戳到他胸口,本来这里设计一个动作是沈泽一个后仰,慢镜头体现谢辰出剑的凌厉和沈泽不屑的表情——虽然凌厉靠电脑特效,可沈泽的不屑需实打实演出来——但出状况了,剑尖捅到了胸口并没有收回,而是加大了力量。   沈泽“嘶”了一声,很狼狈地摔了个屁股蹲。   “我没控制好,太进入角色了……”谢辰表情有些纠结,反应过来要去扶他,王二已经搀着沈泽了。   沈泽如果和以前一样,大概会打哈哈说辰哥不愧是专业的。只见他拍拍手,对工作人员说是自己没配合好,就看着谢辰笑道:“辰哥捅的位置好险不是眼睛呀。”   谢辰张张嘴,听出了沈泽那句话里的挤兑,一板一眼说:“我必须按着要求演。”   装惯孙子的沈泽点点头:“辰哥说的是,我也会严格按着要求演。”   剧本里谢辰的下场是被沈泽在身上戳了好几个孔,流血身亡。   拍完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沈泽一天都在棚里呆着,赶了好几天的戏份,休息下来才发现全身没一处是自己的,酸痛袭来,他累得闭上眼就能入睡,但是他还是让王二拿来手机,给何高文打电话。   按何高文的尿性,自己不主动他是不会来一条信息的。   明天国庆节,没有上班,何高文不会这么早睡吧?沈泽听着一首很蠢的背景音乐想。   何高文当然没睡,林子君手里几家网店国庆做活动,加上店庆,忙得八只手都不够用,沈泽累惨了一天,何高文同样累得没有人样。   双手还在敲键盘,肩膀夹着手机,何高文看都没看来显,直接问:“你好,哪位?”   “……”哪位?这么快忘了我?沈泽声音自带西伯利亚低气压,说:“你男朋友。”   听到东西掉下的声音之后,又听见何高文道:“啊,是你啊,拍完啦?辛苦吗?”   “是啊是我,你男朋友啊。你在干吗?”   “给我姐经营小生意呢,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何高文站起来舒展筋骨,站定在小铁窗前远眺夜空。星光疏淡点缀其上,迎面是舒爽的夜风,车水马龙依旧,远方灯火璀璨,耳边是沈泽的声音:“提前半小时下班吧。”   “为什么呀?”   “你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   “你明天还得开工吧?”   “所以你来找我吧。”   何高文吃惊沈泽的要求,这人会不会有点无理取闹呢,可是不讨厌啊怎么办。事实上他也有点想沈泽,私人账号偷偷关注了沈泽后援会,花了几天时间把他以往的作品欣赏完——作品不多,就两张EP,十四首歌,部分他个人填词的,还有各种打酱油角色,何高文惊讶一个人打酱油也能打得这么开心,因为他看过粉丝偷拍的沈泽片场表现,都是笑,抱歉的笑或者开心的笑,这个人好像真的很喜欢笑。   然后也有粉丝爆料,沈泽就是破产沈家的独子,这个更令人震惊,因为家破人亡多惨呢,沈泽怎么还能这么爽朗?   这些何高文想知道又不愿意问,他想人家想说自然会告诉他的。   何高文道:“那你等我。”   沈泽很快把地址发给他,还拍了一张比半个心的姿势留言:“宝贝你打车来的时候告诉的哥,你是我的人,他会给你免单。”   ……您这张脸值钱哦。何高文拿手指弹了弹上面臭屁的一个笑,迅速回到电脑前奋战,一边不忘记给林子君“申请早退。”   林子君前几天知道了两个人走在一起了,卧槽卧槽七八遍外加一个扯头发动作,问:“你后来上了?”   何高文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林子君恨不得搡一把何高文的后脑勺。她骂:“分了不准来找我哭哭啼啼,一直好下去的话记得让他给咱们小生意做广告。”   就那档次那样的乞丐装……何高文没敢说出口,对于唯一的闺蜜,他得小心伺候着,所以林子君动辄对他大呼小叫惯了。   但何高文身份变成了沈泽的对象后,林子君似乎转性了,恢复她在常人面前的温婉可人。于是在喊了一句“什么”之后她嗫嚅着:“好吧去吧,姐顶上。哎你,你们,别太激烈啊。”   这句话何高文倒是听懂了,在那兀自脸红了一阵后,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句:“嗯,你小说看多了。”   沈泽住在公司分配的深夜港湾。这是一片临城市河畔而建的别墅群,算不上很昂贵也不是很糟糕,但是何高文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不吃不喝卖身十年才能买得起。哦,还得扣去他叔叔一家的生活费和医药费。   付了车费,何高文嘀嘀咕咕,几天伙食费没了,得让他赔。   深夜港湾的夜色很美,圆形的灯罩高高耸立,将四周照得亮堂堂,高树矮草喷泉雕塑,皆在柔和的月色下各司其职地焕发着美丽,何高文不想表现得没见过世面,故意快步穿过几栋楼,在二单元三号楼那停下,确认了没错就联系沈泽。   门禁解除后,何高文走了进去。   没事住这么高干吗。电梯按了28,他就站那静静等。边上也站着一个人,何高文看着“17”那个数字亮了,想着这个人是住17楼啊。再一想,这三号楼住的似乎都是明星哦?他偷偷看墨镜下的脸,发现他对于明星都是脸盲的,无法把他们的脸与名字对应上!于是何高文放弃了。   “你也住28楼?”边上那个墨镜男问。   “不是……”   墨镜男摘下墨镜,是一张干净英俊的脸,但双眼带着疲惫,他说:“那你是沈泽的朋友?”   何高文警惕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生怕说错一个字,明天给沈泽带去□□。对方重新戴上墨镜道歉:“是我问得唐突了。”   在17楼电梯门开了,墨镜男长腿迈出,何高文一个人到了28楼。   门铃才按一下,面前的门一开,何高文就被一个力量扯到屋子里,他还没看清眼前的怪力人是谁,就被一双手抱住。   那个人在他耳边呢喃:“想死我啦文宝贝。”   何高文在他怀里不合时宜地发问:“万一刚才按铃的是别人怎么办啊……”   沈泽趴在他身上蹭了蹭耳垂位置,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怎么……会……我哪能随便献出我结实的胸膛温暖的怀抱。”   两个人抱了一阵,何高文发现沈泽真的累得紧,走路都能倒下去的那种。一时心酸和感动各半:“吃了没?”   “吃了吧。”   “吃了就吃了,还'吧'什么'吧'……”   “好吧,没吃饱,吃了干粮。”   何高文不解:“你不是有助理吗,还能饿着你。”   “减肥啊……”   何高文白了他一眼,这身材当模特都OK了还减?不过顾琛的形象是要求偏瘦。   “过来我抱抱啃啃,这样就饱了。”沈泽不要脸地说。   何高文抄起个抱枕就丢过去:“人说'饱暖思□□',你还饿着肚子也能调戏人啊?”说着再捡一个抱枕要丢,发觉周围一阵怪味,放鼻子上闻闻,面有惊色:“这都什么味!多久没洗了?”   何高文表示,没事找事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嫌弃抱枕味道的他被沈泽分配明天负责把抱枕洗晒一遍。   哼哼唧唧敢怒不敢言的他被迫成为人体抱枕,沈泽抱着他一会儿闻闻,一会儿亲亲,很惬意地昏昏欲睡。   何高文想:林子君担心的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生?沈泽条件这么好,被抱在怀里,不动心能忍性还是人么?   “为什么总觉得认识你很久了,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见过?”沈泽收紧了手臂慵懒地问。   这声音怎么这么性感。身高相当的何高文额头抵着沈泽结实的胸膛,回答:“怎么会。你以前有在宏路镇住过?”   “那是哪里?”沈泽低头问,顺便还迷迷糊糊亲了亲何高文的头顶。   “那就是没见过咯。我也没出国啊,你以前不都是待国外。”   沈泽想想也对啊,这种似曾相识只一人的感觉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注定我会倒霉,注定我的微博会被盗,注定是你在操作,注定那一天我受伤百无聊赖私信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加油╮( ̄▽ ̄"")╭肚子好饿呐。。。。   ☆、梁子   某人是一夜无梦,一直到手机狂响才重新抱着何高文躲在枕头底下。可怜何高文一整夜在腹诽装兔子的沈大灰狼,因此沈泽醒来的时候何高文只睡了个囫囵觉。   手机一阵狂响时,沈泽正闷头大睡,做着在水下潜水要窒息的噩梦。   “开工了?这才几点?”何高文见他烦躁地抠了手机电池问。   “九点左右吧,让我再睡十分钟。”沈泽睡饱了再睡下可能性不大,因此他只是抱着何高文脑袋发空。   “这都十月份了,你还宁愿盖着太空被吹空调。”何高文留了个后背被他。   长手臂捞着何高文的腰,埋头在他的颈部,沈泽用鼻尖摩挲着问:“你不习惯吧?”   “只是觉得口渴,还有,你身上很烫。”说着声音就笑了。   沈泽一听,眼眸里带着笑,支起上半身道:“还有一个地方现在也很烫,你要不要知道?”   何高文不想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脸很烫。沈泽背顶着被子笑,把被子颠得像小山包摇晃,他掰过何高文的脸,舌尖刷过他干燥的唇瓣,轻巧地挤进去。   没探索两下他就放开了,何高文一脸红得能滴血,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个湿吻就结束了?   沈泽捏着他脸蛋道:“回神回回神啊。”   “还有三分钟。”何高文揪住沈泽的衣领说。   “嗯?怎么?”   “亲我。”何高文把脸埋在他衣领里说。   沈泽脑袋犹如遭遇了烟花齐齐绽放,他按住他后脑勺,两个人脖颈相错吻得难舍难分啧啧有声。   堕落了堕落了,何高文紧闭着眼想,然而后面完全没有想法了,大脑一热全身都热,两个人手脚都不老实了,摸着蹭着,在王二的砸门声中不得不暂告一段落。   何高文眼睛湿漉漉的,像被欺负了一般。他的身体还没从酥麻里苏醒,怔怔看着沈泽。   “你吃什么?要不你今天别回去了?我争取傍晚回来,今天我们有个活动,拍摄就半天,我中途可以偷溜出来呀。”   何高文裹着被子看他穿衣服套裤子,弯腰时露出漂亮的蝴蝶骨和一双比例极佳的长腿,目光在腿间的那处快速掠过,何高文假装镇定回答道:“你还是好好工作吧,我得回去帮我姐算昨天一天的盈利,我还有工作报告呢。”   “你姐?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呗。”沈泽开始扣皮带。   宽肩窄臀大长腿,真是完美好身材。何高文暗自在心里默舔自己男朋友的身材,偏还矜持着正常回答:“不是亲姐,照顾我很多。嗯,她好像挺喜欢你的,知道了一定会尖叫。”   沈泽走过来亲了亲何高文的脸颊:“说定了。我出去了,钥匙和门禁卡放在门边鞋柜上,冰箱里只有饮料。宝贝别饿肚子,记得下去吃饭。”   何高文还来不及说一句甜蜜的回复,沈泽提醒他:“也要记得晒抱枕。”   今天天气是不错,秋高气爽阳光灿烂,站在28层高的阳台,何高文嘴里咬着一块面包,认真耐心地把几粒抱枕拆了,枕芯晒太阳,枕套泡洗衣粉。他不用洗衣机,他想,这才几块布呢开洗衣机多浪费。   可是何高文这人有一个毛病,他属于那种洗一块碗就会把整个厨房洗一遍的人,于是他顺手把被套也拆了,再想想,枕巾啊窗帘啊,哦,还有一块万年没碗搁上面的桌布。   一个上午他就吃了一块面包和一罐牛奶,洗了平时一个月的量。所以沈泽电话进来时他的声音有气无力,软绵绵的嗓音揪了一把沈泽的心。   何高文解释吃了,不过干的体力活早已消耗了那点粮食。沈泽一追问都体力活都哪些,他老老实实一样样念着,电话那头的沈泽又笑得直不起腰,因为他想象到他的宝贝垮着嘴一脸不情不愿又看不下一屋子的布艺制品的表情。   “今晚好好犒劳你。”沈泽神秘又深情地说。   何高文呐呐道:“什么……”   沈泽笑嘻嘻地挂电话。一旁王二见惯了自家主子不正经的笑,不过发现他近来心情极佳,就连早上砸门都没得到他往常的一张能吃人的黑脸。   “沈哥,你是不是恋爱了?”王二打着方向盘问。   沈泽“啊”应了一声低头看手里的行程表。   下午的活动是参加一档名为“陷阵冲锋”的户外真人秀宣传活动。近几年户外真人秀在国内很火,一些不温不火的明星靠参加这种节目打了翻身战,从此万紫千红,演艺事业蒸蒸日上,有的明星甚至自掏腰包巴结领导想上这样的节目。“陷阵冲锋”是这类节目中的佼佼者,收视率和热度一向高居不下,沈泽知道换了以前他是完全不够格参加的,一定是黎叔替他说的。   “黎叔说不影响电视剧拍摄,一个月录两三天最多,一期分三辑,都在xx台周六晚黄金时间播。然后会有一次国外探险任务,这个时间长,一般一个礼拜。”王二解说。   沈泽看了眼人员名单,曾柔的名字赫然在列,这不奇怪,曾柔人气和名气很稳定,加上她的背景,上很火的节目是意料之中。聂文华也在?沈泽蹙眉思索:之前听谁说他从来不参加这类节目啊?这么一座人型冰山矗立着,谁敢玩得开?   这样一看,加上他,《龙山行》剧组一来就来了三个人。此外还有五个,分别是影视歌坛的当红明星,八个人分为两组刚好。不知道为什么,沈泽心有不安,已经在祈祷,不要和聂文华在同一组。   聂文华的眼神让他不舒服。   沈泽太相信眼缘了。有的人怎么看怎么舒服怎么喜欢,心里能源源不断涌出对他的喜爱,好似一眼活泉,生命不息,爱意不止,这是终身制的眼缘;而有的人你只是一眼觉得他令你悦目还未到赏心一说;另一种人是你永远也没办法将他看进眼里,更遑论心里。   人和人之间,这芸芸众生有着玄之又玄的奥秘,沈泽想,他想不透那些高深莫测的奥秘,但他知道何高文于他而言属于前者就万事大吉了。   一到剧组,曾柔刚巧也下车,嘴里塞着一根油条喊:“沈泽!”   曾柔有瞩目的成绩不单单是家里保驾护航,她自己对待工作也特别认真负责,这不,她也已经到了,几乎不迟到。   “大小姐,吞下去再说话。”沈泽靠在车门看她。   曾柔的助理是个沉默的姑娘,总是沉着面色似有忧思,双眉紧锁,她递给曾柔一瓶豆浆,曾柔接过喝几口,这才按着胸口长出一口气。   曾柔道:“下午我们三个都去那个宣传活动呀。”   “是啊,想不到大家这么有缘。”   “有缘个屁呀,我告诉你,你们黎叔神通广大把你安排进去的,本来是谁去的你肯定想不到。”   “Who啊大小姐,别卖关子。”   曾柔对他招招手,沈泽靠近,曾柔在他耳边悄声道出一个名字。   沈泽睁圆眼睛问:“不是吧?这梁子结大了!卧槽,黎叔害我呢这是。”   “什么害你啊,”曾柔白他一眼,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擦嘴巴,“上节目本来就更凭名气啊,本来是听说定了他,可是突然你就火了,更吸引大家眼球,节目组属意于你,加上黎叔一递橄榄枝,这一拍即合的事嘛!”   “大小姐,你不懂。”沈泽对着天空抻了抻身体,又恢复活力道,“我先去上妆了啊,今天也加油。”   曾柔看着他背影对助理说:“哎你说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热爱工作啊?那时候拍MV还是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啊。”   “好像是那次侧颜美呆世人?”   曾柔自言自语:“那时候就觉得他皮相好,努力一下该是好艺人的,现在又觉得他以后不只是个艺人。”   助理不明白:“什么意思?”   “走啦,我们也去化妆了。哎今天拍哪个?又要打呀,昨天那几个群演被我误踢伤的赔偿了吗……”   真是担心什么撞见什么,沈泽今天补拍完其他镜头,一回去卸妆就看见坐在隔壁的谢辰。谢辰样貌确实不差,他气宇轩昂,身姿挺拔,穿深蓝色矩领长袍,腰间系白色绦带,右边挂一块圆形洁白玉佩,此刻他脱离了角色里阴沉气质整个人显得风度翩翩。   沈泽在心里叹了口气,在等化妆师来的时间里,他决定先发制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啊~~~~作为南方人表示,躲被窝里用一指禅敲键盘好痛苦(? ?;)   ☆、相处   “我听说了关于'陷阵冲锋'节目换人一事。”   谢辰看也不看他,手还在忙着:““你只要记住,抢了我的东西迟早我会靠自己拿回来的。”他自己摘了发套,站了起来,“你想想你有今天是因为什么。”   谢辰平视着他,语气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慢和矜贵,却毫不咄咄逼人。   这放在以前有人这么与他切磋,沈泽大概只会在心里咬牙切齿,在嘴上仍可以扯皮说:“前辈说的对,不过也不要这么严厉呀……”   沈泽眨眨眼睛,心道:“谢辰不是被某个娱乐公司的公子包了吗,怎么会如此落魄呀。难道掰了?”他想,这人之前接的都是大戏里的重要角色,也火过,现在是被嫌弃了混得一日不如一日吗?这么一想他又底气十足地毫无根据:妈了个x一个卖身的能指责我?   他笑了笑道:“辰哥啊辰哥,你消消气,咱们后面的合作不少,距离我慢慢折磨死你还有十集左右哦。”   谢辰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这边沈泽是过了个嘴瘾,却也有点担心,谁都知道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而他又一直是个不记仇的人,而且谢辰只是失宠没有离开演艺圈不是?这沈泽是谁也不愿意开罪的,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场记。   他决定暂时什么都不要想,在活动前给何高文打了电话,不知道这倒霉的家伙干完活没有。响了很久无人接听,沈泽正要挂电话,耳边传来了何高文急切的喘息声:“喂!还好接到了……”   “……你干吗呢?”   “洗东西呀。哎我早上坐电梯你猜遇到谁了?”何高文神神秘秘地问。问得真诚却不等对方回答就自己接着道,“聂文华呀!原来他也住这里!我昨天过来遇到的就是他呢,真没认出来。”   他一个人自顾自地说,沈泽的脸色一分分沉下来。隔着冰冷的手机他自然是看不见黑面神脸上有多不爽。沈泽本来指望能在这位新男友声音里感受到一丝爱的安慰和鼓励,因为何高文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贴心窝心的小太阳,看着想着所有的烦心事就烟消云散了。谁料到男朋友在夸别的男人。   撇着嘴打断说:“我怎么不知道他和我住同一栋楼。”   “啊?你们不是同一个公司的吗,他都知道你住几楼……”   “人巨星超高冷,我进公司那会儿都不敢看他,哪里知道他住哪。”   何高文拿晒衣架拍枕芯,发出“砰砰”的厚实声,他边干活边说:“他好像对你挺了解啊。对了,他还说让我们有空去他那坐坐。”   去什么去,这人居心不良,觊觎你男朋友你懂么,没见过你这心大的家伙。沈泽怒其没有警戒心,但和颜悦色把话题扯开了又聊了几句。   “晚上吃什么?”何高文问。   “叫餐?别,天天吃外面的快吐了,你随便煮点吧。”   “随便——问题是我随便也搞不出东西来。”何高文苦道。   沈泽明白了,自己找了个进不得厨房的对象。他如果不趁机臭美他就不是沈泽了。只听他得意洋洋道:“那把米下锅总会吧?等我回去露一手。”   “行啊,你快点回来。”何高文想不到沈泽还会烧菜,看来自己捡到大便宜了。   王二全程听完沈泽的电话,不是耳聋的都知道沈泽房里住了人,而且两个人在恋爱。听话筒隐约声音判断,对方还是个……男的。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主子的取向,但自从公司让自己当他助理,就没看见沈泽身边有伴过。王二斟酌了半天,在即将到达活动地点时才犹豫着开口:“那什么,沈哥,你有对象的事蔓姐和黎叔知道吗?”   沈泽在自拍,是一个歪唇痞笑的动作,完了p了下,发微博写:“偷个懒请个假,参加某活动。你们猜是什么?”   一发送马上跳出来提示音,十几个人评论:“沙发!”   十秒后就99+,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梦。   他头也不抬道:“蔓姐也许猜到吧,不过我都没说,他是个很本分守规矩的人。”   “万一被拍到怎么办?”   “有什么,我就不能请朋友来家里玩?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样对他影响不好,会干扰他的工作生活,谁让我现在炙手可热。”   王二:从没一个艺人会这么说自己,老大,你的人生里有没有谦虚啊?   曾柔一身湖蓝色淑女长裙走来,长发柔柔地披下,气质优雅。沈泽站着等他,很绅士地让她挽着自己步入会场。   不多时,微博就刷了个热门话题,沈泽与曾柔一同现身。两人互动多图,还有四目含笑对视,各个娱乐大v的文案都含沙射影写他们是一对,就连两人的粉丝应援团也合作了,一个发布亲密照,一个转发,开玩笑说结为亲家。   何高文接到林子君电话时他还在哼着歌殷勤地抚平窗帘被单的褶皱。   老姐儿的专属铃声是“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何高文在铃声唱到□□时才接起,他惴惴不安,这是喊我回去开张了?   “你在哪?”林子君问。   “……他家。”   “你看看微博。”   “哦,有什么好看的吗?”   “好看,好看极了!俊男美女多登对,那脉脉含情的对视,那形影不离的沈曾cp,唉哟我操美得我肚子疼!”   何高文这才听明白怎么回事,还没开口,林子君又砸了一段话:“人都在他家了怎么管不住他biubiu乱射的眼神啊?你怎么能让他的心这么自由飞翔?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啊?”   “你担心过头了,大概是为了配合什么吧。”何高文这么说着,实际上心里有些吃味了。想想,这才刚开始呢,我怎么就受不了了?确定关系的那晚他怎么说来着?   林子君说,他要是敢欺负何高文她就让所有营销号出动,把沈泽黑得再无翻身之日。   何高文知道自己老姐儿是真对自己好,说她暴力冲动之后又宽慰她几句挂了电话。   他是早饭和午饭一起吃的,因此在下午三四点左右,用沈泽玩游戏的平板上了工作邮箱,收发一些公司的业务邮件,又替林子君管理了两个帐号,编辑好内容,设置定时发送就省事了。   剩下的时间他用来想沈泽。   沈泽的房间有一张他的个人巨幅海报,是一张看得见背部曲线的侧颜,姿势平常得像我们走在路上,突然被一个人拍肩膀,然后停下回头看对方,可是海报里沈泽目光垂下,似有所思有所忆,挺直的鼻梁和欲语还休的嘴唇也让这个平常的姿势看过去魅力非常。   是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俏皮的精灵似的。   何高文站在海报下望着,他想,两个人怎么就在一起了?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他没有过于强烈的身份意识,因为在他不大的时候,什么尊卑,什么富裕贫穷,早就折腾了他无数遍。一个人承受同一种痛多年那种痛大概就如同家常便饭了,至于痛的缘由更不能成为放在心上的东西了。   不在心上的,时间一久就黯然失色。   他想了想,管他呢,人生是自己的,为什么要在意那么多?要是哪天出意外翘了,却没有和沈泽走过,那不是亏大了。   他惯常自我安慰,这么思考片刻就继续投入到不在计划中的工作里。   沈泽推了活动方的宴请,到家时已经快七点,饭在锅里保温,何高文饿得趴桌面不再动弹,总是饿了睡,睡了饿醒,可怜极了。   沈泽提着一袋食物,里面是王二买的土豆,一条里脊肉,还有一些葱姜蒜芹。苦瓜鲜脆,鸡蛋是王二他妈家里的土鸡蛋。   门口响起声音时,何高文马上就醒了,他坐在沙发上呆滞了两秒才慢吞吞开口:“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沈泽这句话一说出口心莫名地柔软下来。这么家常又温馨的一句对话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他一个人生活那么多年,几乎没人在意过他今天去了哪什么时候回来,而何高文那不经意一问就让他的夙愿成真,他想,何高文真的是上天派来为他量身打造的完美男友。   沈泽换了鞋发现何高文有气无力站着看他,懒洋洋的样子像极了以前的他,没人不喜欢自己,因此沈泽觉得今天对何高文的喜欢又加了十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   ☆、要求   走过去捏捏何高文的脸,捏出了两个红印子也不松手。   “哎哎疼,你手劲怎么这么大呀?”何高文被他这么一掐睡意全无,伸手去拍。   “醒了?醒了就去洗个澡,衣服在衣帽间自己翻。没穿过的内裤在第二个柜子里。”   何高文道:“我饿。”   “洗完就有吃的。”说着把冰冷的手按在何高文后颈。那里像被塞了个二跳脚,何高文迅速地飞进浴室里。   沈泽看得眼眸一动,埋头实践他的“大餐计划”。土豆切块,里脊肉切块,剞斜十字刀花,他准备上一盘最拿手的荔枝肉。这道菜是以前还和徐筱雅一起生活时何奶奶的拿手好菜,沈泽后来出去住,一回去就点名这道菜,后来为了解馋,学了很久才有今天的成绩,只是之后懒,加上一个人在这里,真没了做吃的心情。   他要让何高文吃一口就爱上它,从此离不开它,离不开沈泽牌的荔枝肉!   苦瓜瘦肉羹简单,他将苦瓜切丁,加盐焯一遍水,防止苦瓜变色,调了淀粉待做勾芡,打了两个鸡蛋做蛋花用。   一切就绪,他才想起找不到围裙了。直接撸了袖子上!   何高文湿嗒嗒地从浴室出来就做了个“被香味牵引”的姿势,一脸贱样地到了厨房,被沈泽喂一筷子的荔枝肉。何高文感动地要哭了,沈泽吓一跳,只听何高文说:“好吃得令人感动,我想起来我奶奶了!想不到你不止会做菜,还这么好吃!”   沈泽在他的真心实意赞叹中越发不敢说自己只会这两样菜,琢磨着有时间了再学几样。   两个人吃完坐下,都不想动弹。何高文是不听劝阻,撑的肠子都转不了弯,他站不起来;沈泽是累了。   何高文下巴垫在桌面,嘴角沾着荔枝肉的淀粉,已经干了,他还不死心地拿舌尖去舔。对面沈泽心里像有个柔软小爪在挠着:他怎么这么好玩啊。   看见沈泽趴桌面笑得桌子摇晃,何高文不明所以,只好问:“你怎么有这么多笑呀?”   “还不是因为你在吗。”   何高文没听出来意思,于是说:“我在你眼里就是个笑话呢。”   沈泽高抬尊臀去捏他脸说:“你在我心里是个宝贝——文宝贝,我们俩别肉麻来肉麻去了,后天我要跟剧组去e城拍摄,中间还有一天得去录节目……”   “要不你把行程表复印一张给我得了。”   最后是何高文拿手机拍下了那张密密麻麻的行程表,他看着图喃喃自语:“原来当明星这么忙……”   “你得祈祷我赶紧过气了好有时间陪你。”沈泽从后面抱着他,嗅着那还带着湿气的头发说。   何高文身体很敏感,他以往的人生经历里,没有和别人有过太亲密的身体接触,早期还饱受排挤,于是他整个人石化,显得局促不安,耳尖都冒红了。   “怎么身上这么烫?”沈泽还哪壶不开提哪壶问。   何高文:……   沈泽掰过他肩膀,看了几秒,眼前的男人眼睛里有带着羞意的迷离,发现了沈泽在笑,于是扭开脸不看他,因为紧张嘴唇有些细微的颤抖。   沈泽再也忍不住了,他决定不当君子了,之前告诫自己要慢慢来,别跳过程序的话统统抛脑后去了,他把何高文的下巴捏住,转过来,吻了下去。   何高文一向是那个除工作以外反应慢半拍的人,自己被亲了几秒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事,吻得他快要窒息了才呜呜呜地求换气。   沈泽分开一下,很快嘴唇又贴上去,柔软的,冰凉的,细细啃咬。沈泽吻技很好,他把何高文吻得意乱情迷后舌头就侵占了对方的口腔,把两人的津液交换,又找到了何高文的舌头勾到自己嘴里,吸了一下。   何高文脑袋里的那根弦顿时断了,腿间那处在裤子里硬了起来,他难受地扭了扭身体,腿根被一个硬物戳着。   这他妈……不是要在离别前来一发吧……何高文往后退,沈泽的吻带着恨不得把他吞到肚子里把他亲融化的劲,很快,何高文攀着他肩膀,气息不稳道:“去床上。”   沈泽打横抱起他,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嘴唇离开时还发出响亮的声音,何高文情动地不行,他想这人怎么这样迷人?   进入的时候太疼了,尽管润滑液和套套都用上了,尽管沈泽耐心地做足了开扩工作,那玩意儿一寸寸挤进来时何高文有一种身体被劈成两半的感觉。沈泽把他的两条腿打开,开得极大,握着他的脚踝,一边进入一边亲吻他的腿,还腾出一只手不住地抚摸在空气中摇动的那根,何高文浑身战栗,那是一种细细密密的快感,通过沈泽的手,以那根为媒介,汇入身体的四肢百骸之中。   何高文终于无意识地发出几声□□,听在沈泽耳朵里,无疑是另一种勾引和诱惑,他由下往上顶着,每送进去一下,何高文就喊了一声,在高高低低的□□声中,沈泽越撞越凶,越插越快,何高文受不住在他手里释放了,沈泽最后冲刺十几下,埋在最深处射了出来。   两人都是一身淋漓的汗,好不快活的样子,何高文似乎还没缓过劲,于是大脑跟不上思维,等沈泽扯过裤子帮他擦流出来的东西他才恢复一丝清明:这是做了?就这么……做了?   迟来的臊和甜蜜这才纷纷体现在脸上,沈泽坐在他腿间替他擦着,他两条腿依然开得很大。看着那张精彩纷呈的脸,沈泽有点拿不准对方是开心着呢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何高文突然坐起来,搂住他脖子,因为觉得自己这时候脸红有点不合时宜,所以埋在他肩上低了声音道:“你的目光总是那么深情,以后不要那样看别人,行不?”   沈泽没听出个头绪,所以应了一声:“啊?”   “就是今天你看那个女明星的眼神。”   他指的是曾柔。沈泽后退看着他问:“这就吃醋了?”   何高文不承认,盯着他。   沈泽开始举例:“拍戏拍广告,搂抱牵手吻戏床戏,这些都会遇到,还有为了配合工作,有时候得和女明星炒点绯闻,我目前没遇到,公司没这样的安排,以后难说呢,你说咋办咯?”这人说这些东西,眼睛是满满的笑,弯成两个漆黑的月牙,嘴角往两边翘着,是逗弄的语气对着何高文说。   前面说了何高文那点聪敏全用在工作上了,所以在生活中,更何况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恋爱中,他完全是从头到尾的懵逼样。所以何高文还在消化沈泽那些亲密接触是认真的呢还是真的会有呢。   沈泽肩膀微微打颤,那是他又笑了,沈泽重新抱住他:“你怎么能这么讨我喜欢。要命啊文宝贝。”   何高文突然明白了他意思,用力回搂着沈泽的腰。   “要不,再来一次?反正还没洗澡?不然边洗边……打我干吗,反了你呢!”沈泽按住何高文在床上打闹起来。   一周后,沈泽结束了e城的拍摄,与剧组的曾柔、聂文华一起到了“冲锋陷阵”记者发布会,沈泽一眼就看到了另外五个成员中的施绍恩。   施绍恩是他之前“追“过的人,但是在沈泽的标准里,那个“追”算不上追求,只是做了几件类似狂热粉丝会做的事,他又没开口说“我喜欢你啊和我交往吧”之类的话。   王二远远的也看见了施绍恩,赶快看看自家主子,也是迷惑不解的表情,名单里没有这个人不是?再一看,原来之前因某部古装剧大火的小鲜肉没在其中。   又是个被刷下的。   施绍恩在沈泽刚进娱乐圈那时候也是块小鲜肉,颜值高,性格好,有礼貌,但演技不扎实,非科班出身,这些都是真的。好在他上进,人前人后都是亲切有礼,所以总是能得到一些小角色,一些大腕也愿意带一带他。   当时大家说起沈泽,就要连带夸一夸施绍恩,人家没后台没背景,同样是一起出道的小鲜肉,他多努力呢。   于是,施绍恩就成了读书时“别人家的孩子”,沈泽是家长手指头戳脑门恨铁不成钢的那个“看看你自己”,放一起对比久了,沈泽脾气再压抑也对施绍恩生出一些不对劲的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咳,昨晚太好睡忘记了更新!(?_?)   ☆、分开(1)   有一次两个人同在一个剧组,沈泽本来不接那个剧,因为听说施绍恩也在,就习惯性想躲避。王二是个胸怀大志的助理,当然希望主子争气点,但也摸的清沈泽的脾气,估计沈泽穷得卖表也不会接,他就在耳边嗡嗡说:“这次你们戏份基本一样。哎,你们俩总被放一起比较,比较了这么久都说姓施的厉害,好嘛,我就不信了,咱沈哥还是训练过的,是骡子是马咱拉出来溜溜立见真章!”   沈泽知道王二说这话的心思,他说:“你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话?谁马谁骡子?激将法没用。不过这个我接,不是因为你说的,我自个儿不服气呢!”   还是有点少爷脾气,别人叨叨也就算了,身边人也说,他就无法漠视这种比较。实际上沈泽私底下脾气不好,但是他不对任何人轻易发作,这是徐筱雅给他的教养。   意外的,沈泽发现,真正和施绍恩接触了,发现这个人是个无法让人生起气来的大孩子。他的眼神很真诚,不管是笑还是听你说话;而且这个人不止长得好,那张脸看着就让人生不起气来。沈泽每每对着那张脸心里的不服气就消得无影无踪;两个人下了戏分开,心里又是一阵恼: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呢?!   他就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人家施绍恩了。他也不委屈了自己,时不时给施绍恩发点短信或者自拍图片,在路上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也拍下来发给他,今天吃了什么也拍了发给他,施绍恩一直都是很有礼貌地回复,没有一丝烦躁的意思。   沈泽想,该不是个神经大的男孩吧,他该不是不知道我在追他吧?   对于施绍恩的性取向沈泽不确定,所以他一直不敢贸然去说,万一吓到他连朋友都做不成?都一个圈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多尴尬呢。再说,他也挺享用这种温吞的慢节奏,施绍恩带给他的一切感觉都是舒适温柔的。   这么“暧昧让人受尽委屈”之后,沈泽觉得还是豁出去了,挑明了说,万一成了呢,是爷们就别纠结。他打算去施绍恩家里表白,来一个完美霸气的壁咚。尽管他仅比施绍恩高五公分而已。   然而在门口遇见了施绍恩还有他的助理,施绍恩说,来的正好,就免了告别。   沈泽大脑纷乱如海草飘摇,脑袋里灌满了水一般,混沌的。问了才知道,施绍恩出国参加一部电影拍摄,接下来就留在那进修。   沈泽记起来施绍恩说过他大学还没读完很想继续学习,学到了本领再回来。   沈泽很快隐藏了落寞和难受的表情,上前帮忙拿行李道:“那太巧了!这叫什么来着?我今天来找你可真是心有灵犀!”   看他大言不惭,施绍恩也没说什么,行李被沈泽接过,他就跟在他后面往停车场走去。   沈泽后来怪过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自己他打算去进修,在对方心里自己是不是就是个普通同事;甚至连同事都不是,是个玩笑。   后来沈泽就死了心,他一向拿得起很快就放下,每个他喜欢的人他都是用尽百分百的真心去爱他,最后怎么样他也没办法,所以就算是结束他反而能轻松干脆。天大的难受不出三天他立马又是活蹦乱跳。   典型的白羊座。   所以施绍恩走过来的时候,沈泽就站在那不动,原先收起来的笑容重新调动起来,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也回答:“好久不见。”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得这么圆滑世故了?沈泽坐在发布会现场想。   很多人说,一个人的成长或者成熟懂事和年龄无关。这种状态可以发生在少年,也可以发生在中年,然而都必须有一个重要的人带给你重要的经历与体会。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在一夜之间或者几天时间里左脚踩着“不谙世事”右脚迈过“妥协退让”,急匆匆地跑向人生大道。   这样的人算不得幸运。一个人故事太多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炫耀和羡慕的事。   记者会结束后,一行人连同经纪人马上在xx卫视的总会议室开会。   会议主持人是本次活动的策划人,是个面容白净戴着金丝眼镜框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一丝不苟,是中规中矩的样子,唯有袖扣在他动手时折射着会议室灯光晃一下眼。   “那袖扣,我得拍三集电视剧了。”当然是以前的身价。沈泽对黎叔说。   黎叔的发际线令人堪忧,之前能拿来风骚的头发日渐稀少,说是为沈泽发的愁太多了。他还烟瘾大,此时抽不得,只好把烟放鼻下嗅着问:“你这也能看出来!什么牌子——哎不对,让你看节目要求和环节的,你看什么呢你!”   也许是两人的动作有点大,对面的施绍恩看了过来,依然是很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继续看手里的资料。   沈泽看着对面脑袋的发旋心里想,如果不是有了沈高文,我大概会重新追他吧?   但是一切哪里还会一样?他不是从前的他,施绍恩也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时过境迁,心境也像候鸟迁徙了。   何高文在上班的路上还有些恍惚。其实他和沈泽告别后整个人走路都像浮在空气上,他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他的男朋友是明星,他的男朋友是个温柔爱笑的明星。   但是一到公司,何高文就马上进入精英白领的状态。他带着几个手下负责的案子今天要在高层会议上演讲,客户代表来了两个人,作为主讲人他表现得让双方都很满意,顶着个黑眼圈的何高文心里也高兴,送走客户代表后靠在茶水间的窗户上休息,看着悠悠浮云,打开微博刷了刷沈泽的动态,知道他已经到活动现场了。   要不要发个信息问一句?两个人认识到现在,几乎都是沈泽主动,打电话发信息找上门约炮……一想到这里,何高文脸烧了起来,赶忙喝几口热咖啡掩饰,打开了信息。   “忙不?”   他以为收到回复起码得是深夜,谁知道不到一分钟沈泽就回复:“开会=_=,啰嗦得让人想睡觉。”   何高文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了,发完短信一定是微笑着瞪会议主持人,他心情突然大好,回道:“那个真人秀马上要录制了?”   “不清楚,有的人介意合同里的一些事项,他们的经纪人在和主持人讨价还价。我的天这不是浪费我时间!”   把咖啡放一旁桌上,何高文说:“有问题的个别留下不就好,大流程先定嘛。”   “宝贝真聪明,和我想说的一样。来,我们亲一个。”附加一个亲亲表情。   何高文第一次在九宫格键盘里找表情,翻了十几秒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表达他爱意的表情发了过去。   他把咖啡喝完走回办公室嘴角依然噙着笑,眼睛里有化不开的一团温柔,都是沈泽带给他的。   他想,早知道恋爱这样美好而愉悦,就应该早点试试。不过又想,对象不是沈泽又怎么会一样?   回办公室把完成的工作确认好,仔细在工作事项簿里面划勾。他有严格谨慎的态度,每个工作确保无误才勾掉。剩下待定的或者需要和客户死磕的工作,他喜欢化解成步骤,逐一攻破。   如果谈场爱情也能有步骤有方法案例可循……何高文转着笔,这样他就不会开始六神无主吧?   ☆、分开(2)   节目组原先说的两人一组变成了四个人一组,他和曾柔,施绍恩和另一个女明星,四个人分在了同一个组,所以沈泽千祈万祷别和施绍恩分在一起的心愿彻底落空,他面无表情地托腮看手上资料说,这一期的活动场所定在某大型商场。   沈泽内心吐槽:该不是帮大妈们抢购吧。   只听会议室上空传来一句嘹亮的话:“本期大家的任务是买菜。我让助理把更详细的内容发给各位,另外还会给你们的经纪人发一份邮件。大家都这么忙,我就长话短说,”男人推着金丝眼镜框停顿下,微笑道,“各位都是大明星,加入这个节目是看得起在下,希望我们在接下来的互动中边玩边熟悉。”   放低了姿态又讨好了大家。沈泽面上依然浮着一层淡淡的笑意心里骂了一句:“这是只不讨人喜欢的金丝雀。”   有几个明星是这个节目的常驻嘉宾,彼此都能互开玩笑,不过他们和曾柔挺熟悉的样子,在会议结束后走过来说说笑笑,交换彼此近来的作品。沈泽有心脱胎换骨,却无力再去应付场面,他要走,又被黎叔按住,他看着黎叔满足的地挟着烟站着和同行聊天,知道这是黎叔让他留下看着自己是怎么从人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的。   黎叔有一项别人学习不来的技能,他可以从七零八碎的信息里挑出准确的有用的,再七拼八凑成未来圈子的动向。   什么影视投资,哪个品牌发布打算招中国区代言,哪部电影主题曲还空缺着……但凡大手笔能不能挥就他几乎是同行里第一个能确定的,不少人还在观望时,他已经带着手下适合的艺人吭哧吭哧上路了。   这也是沈泽选择当烂泥艺人这么久也没被封杀冷藏和世人淡忘的原因之一。   有时候沈泽都怀疑,黎叔对自己这么好,该不是当年暗恋我妈吧。但他不敢问,因为黎叔有过家庭的,虽然现在只有个十岁左右的女儿跟着他。   黎叔站着,沈泽自然也不好意思继续猫着腰,于是也强挤了笑容靠着墙听他们说。   这里只有曾柔的经纪人是女的,所以沈泽先注意到她。除了脸上的法令纹,沈泽挑不出其他不入眼的地方。她是美丽的,美的凌厉和冷漠,说话也冷冰冰,不过其他人似乎习以为常的样,不在意地与她说笑,他们叫她周姐。   这圈子能被喊一声姐,地位多特别;更何况还是被大咖们的经纪人喊。   “盛世影视要买《夜色正浓》?不,我没听到风声。”周姐用小拇指撩开额前的散发道。   施绍恩的经纪人也是刚回国不久,对国内圈子还处于“复习”阶段,于是他问:“《夜色正浓》是什么?”   黎叔回答他,是近期特别火的一部小说。   沈泽小幅度地点头,他还追过这部小说呢,在他曾经日日夜夜没通告可上的时候。   这一两年,优秀小说被翻拍成影视作品的成功例子越来越多。首先它们本身有粉丝基础,其次故事好,作者多为名不见经传的非专职文手,不会狮子大开口要价。最后,小鲜肉加老戏骨搭档拍戏,找个靠谱的制作团队,这个剧差不多成功了三分二。   可是粗制滥造的还是层出不穷,名气来得太快,盈利来得太快,看剧的粉丝很少注重演技,全奔一张脸去了,所以并不是名利双收。   但大多数演员和制片方的看法是,我们又不拿奖那么严肃做什么呢。   于是一边舔着手指数钞票一边捂着耳朵被书粉骂毁原著。   留下作者左右为难,像福建的光饼夹,上下一合,他在中间尴尬为难地透不过气。   就在沈泽鼓着腮打算把一个连天大哈欠掩饰了过去时,施绍恩走了过来,目光不错地看着他,于是沈泽的掩饰失败,只打了个力不从心的哈欠,那表情活像被提了脖子的公鸡。   施绍恩开口:“ “没事聊一聊?”   沈泽的内心虽然挠墙似的想赶快离开这里,但一眼对上施绍恩明亮温柔的眼睛又犯难了:他要是突然对我表白可怎么办,毕竟我现在今非昔比,魅力更甚了。   纵使心里有一万个不正经,表面依然是岿然不动的正经笑容。别人的古井无波用在心境之上,而他倒把那四个字很好地用“脸”诠释了。   黎叔曾经激励过他,说他其实是天生的演员,某导演也这么说过,可是那时候他的那点未经雕琢的演技全用在这些小心思上了。   别后重逢,沈泽对施绍恩不是毫无感觉的,毕竟是当艺人后第一个想认真追求的男人。   他对黎叔道:“我和海归大明星聊几句,回头吃饭记得喊我!”   黎叔恨不得踹他:“吃,就惦记吃!”   几个人哄笑,周姐难得也笑着对黎叔道:“这沈泽,是好料。”   周姐看人从来不岔眼。   这一层楼很特殊,几乎没看见人经过,大概是明星们要开会,设置成封锁区域,所以两个人慢悠悠地在圆形走廊上踱步,落地窗擦得干净明亮,把外面的世界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像玻璃罩里的小人,音乐一响就恰恰恰开始动,舞台很高很远,人们在外面看得清摸不着,除非把玻璃砸碎。   碎了小人们就没舞台了呀,再也不是人物了。   沈泽收起把人想猥琐的念头,笑着问:“怎么,把我约出来聊聊,自己不说话啦?”'   施绍恩低头一笑,还是那好看的咧嘴动作,鼻翼被牵动,眼睛弯弯的,他看了看远处再看看眼前的沈泽道:“其实那时候我是知道你心意的。”   沈泽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他几乎在一秒积攒了怒火。   所以,以前把他当猴耍?以前看他忙前忙后讨他欢心很好玩?以前陪他短信语音一起打游戏纯粹是为了消遣?   沈泽脚步停顿,原地瞪着施绍恩几秒,一字一顿开口说:“你,好样的啊。”   捧着一颗真心,最后真心被人嗤笑了还不知,以为做的不够多,再虔诚地捧着,试探着匍匐向前,不敢冒进分毫;以为自己的真心够真了,想一鼓作气表个白,人家说要走,好,去送,有大好前程等他呢,再说自己也没告白呢;现在回来告诉他,一切他都知道的。   知道了为什么不干脆给个答案?   首先,我是个人,其次,我才是那个什么都可以无所谓的沈泽。是个人,心被伤了都会痛吧。沈泽掉头就走,他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妈的,不录了,退退退!管他违约金管他明天的□□,老子不录!   施绍恩一把扯住他说:“我那时候被盛公子包了!”   两个人维持着拉扯的动作几秒,沈泽看着施绍恩红了的眼睛,重复一遍:“被盛公子包了?”   施绍恩双唇抖动着没有点头也不摇头。   “你真是……真人不露相。”说完拂开施绍恩的手大步离开。   他直接去找王二了,让他打包了一堆零食备在车里,让王二带他随便转。沈泽吃着薯片,目光空洞,曾经在竹雅别墅大铁门前那空前绝后的孤独感涌了上来。   手机有信息提示,估计是黎叔找他,算算时间,节目组安排了酒席该开席了。沈泽没看,回顾了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就两个字:操蛋。非要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生不由己兵火交迫。   无力地瘫在后座里,歪着头看映在车玻璃外的街景,越热闹拥挤孤独越无处可遁。   他并不是那种觉得自己的生活遭遇凄凄惨惨戚戚的人——当然,曾经走投无路感觉到自己会死的时候他觉得挺惨的,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但起码小女孩的火柴是自己擦亮的,他的火柴那时候握在所谓的朋友兄弟手里,“嚓”一声,给他营造虚假美丽的蓝景。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举世无亲的人,在沮丧或成功时无人可诉,那份孤独会分外放大且清晰凌厉。   王二知道他心情不好,是真不好。一般沈泽还会发火还会骂人,这还没到“不好”的界限,顶多是不爽。沉默了才是真的不好,所以王二安静地开车。   看够了街景发够了呆,在个人贴吧里给自己炖了几碗毒鸡汤,沈泽才拿起手机。何高文发来一张图,上面是红红的块状物体,何高文写:“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拥抱想念洗过的被套和你煮的荔枝肉!走了好几家馆子,终于找到一家菜单有!”   沈泽心情大好,整张脸生动了起来,大有改革的春风吹遍大地那大刀阔斧的威力,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摇着头笑,他回复:“乖乖等我录完节目回家。”   何高文无师自通地回了句窝心的情话:“那我从等的这一刻开始就是幸福啦。”   外面的树是绿的,天空是蓝的,小鸟在飞风在吹。行人前进或倒退幸福或心碎,一切的存在和发生都自然而然顺应法则,好也好坏也罢,回想起来都令人感动惬意,就连开车的王二嘴里重新哼的“在你的心上自由地飞翔”也不再是噪音了。   沈泽对着那张图片又看又笑,何高文委委屈屈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他幸福又心疼地叹了口气,忘记了要罢录“冲锋陷阵”的事。   遇见你真要命啊。沈泽双手握着手机想。   ☆、分开(3)   商场全部清场是不可能的,所以录制的时候只有一楼清场,一楼是生鲜水果区,当然还有油盐酱醋茶。他们八个人分两组,两人推着购物车在压哨声中撒开蹄子奔跑,在规定时间内,按照四位老奶奶开的菜名去选择所需材料,当然那些材料故意放的很有限,如果犹豫着该拿不该拿就被别组拿去,那比赛胜负差不多能见分晓了。节目还请了一位美食家来做裁决,如果有的明星独辟蹊径,有更另类别具一格的搭配食材那当然更胜一筹了。   不过金丝雀认为这八位大明星一定是属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能把葱姜蒜分清就不错了,所以有额外开恩,组员可以互相交流,帮忙判断所需食材及调料,输的一方将失去下一轮活动的优先选择方案权。   沈泽以为是帮老奶奶抢购特价促销的商品,都做好了冲撞的准备,没想到还是个惊喜。虽然他只拿手荔枝肉,但没看见猪跑也吃过猪肉——以前他就爱围着徐筱雅雇的何奶奶转,看她烧菜,记了不少。他和曾柔一起看着手里的纸条,加粗黑体打印五个字:蘑菇三鲜汤,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又一起眨眨眼睛:“找蘑菇!”   “哪三鲜?”   那两句话是一起说出来的,所以二楼围观群众一阵哄笑,“沈曾夫妇找蘑菇”不到三分钟被刷上微博的热门。   施绍恩往这边瞧了一眼,慢了那么几秒,他被女星A拖着跑,此女子彪悍异常,声音嘹亮问:“咖喱蔬菜咖喱蔬菜,你吃过没?我们要找什么啊着急着急……”   沈泽听那边的咆哮心里有股幸灾乐祸的劲儿:急不死你们,咖喱蔬菜可复杂了!   一楼是几个扛录像机的师傅追着他们跑,不同角度都放着好几台机器,对方位拍摄,方便剪辑。   只听另一个组有人喊:“我们只差一种了!胡萝卜胡萝卜在哪里?!”   喊的人是对手歌后B,她这一嚎,围观群众发出掌声,喊着她的名字,夹着“加油”,也有零星为沈泽那组加油的,但口号让沈泽奔跑的时候十分蛋疼。那口号是:“沈曾夫妇向前冲!”   下班时,何高文和最后一个同事说了拜拜,关了电脑锁了门走出去。外套搭在胳膊上,他走了几步自己摇头笑了,刚知道沈泽时还穿着单衣呢,什么时候加外套了?   他照例去公司楼下的自助餐厅解决午饭,他爱吃这里的炒粉,虽然大多数来这里的人都是奔虾蟹等海产品而来的,但他对炒粉情有独钟,往往端着满满一碗寻个角落慢悠悠地吃。   这里很少遇见同事,他的同事们在这儿基本都有家,不像他,回去了连个冷灶台都没有。他心安理得地吃着,听后面一桌姑娘们在笑说着什么夫妇,听到沈泽的名字他竖起了耳朵。   姑娘a压着嗓子尖叫:“啊啊沈泽很有风度啊,安慰曾柔的样子怎么这么温柔!”   姑娘b附和:“他们越看越般配!上次那首MV你们看了吗,真是浑然天成的一对儿!”   她们看的是网友偷拍的“冲锋陷阵”节目现场的照片,微博已经传疯了。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还是经纪人那样安排,沈泽总觉得他和曾柔分到一个组真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何高文两只耳朵将对话听得仔仔细细,登时就闹了点心堵。拿筷子挑了挑炒米粉,怎么今天的米粉这么干,料这么少,筷子一提还散成渣渣了?不吃了不吃了,看着就没胃口。   下午工作,他难得进入一种能不开口就不开口的状态,手下那些人没事都不敢往他位置走,实在有事也压到第二天再请示。因为一个总是温和微笑的人突然黑下脸真是能把人的小心脏吓萎缩了。   等何高文开了金口,在他部门说了“下班”大家纷纷得了特赦令一般,肩膀接二连三地松了下来,办公室都是女同事,于是凑一起叽叽喳喳说:“我们何主管是失恋了吧?前几天看见他开什么玩笑他都能接啊。”   回到家也没急着解决晚饭,把自己往床上一扔,他看着不大的屋子想:能走多久呢,他是金光闪闪大明星,我是普普通通小职员,两个人差了十万八千里,我有没有孙悟空的筋斗云,怎么跟得上他。   他不是存了什么自怜自哀或者幼稚的想法,他不认为那件事有什么,虽然心里不开心是有一点,但他更在意的是两个人确定走一走后该怎么维持。   他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翻出来在脑袋里走一遍,实在没有多惊天动地的片段,他四平八稳地当好学生,毕业了踏踏实实地工作,工作了勤勤恳恳地干活,他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非要说出格,也有,就是他发现了自己喜欢同性,并且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他没有父母,奶奶也离开了,他不需要担心出柜一事,因为也没对象听他出啊;再说,他算过了,就按他目前踏实稳定地上班,即使负担另一个家庭的生活退休后一个人也能过得舒适安逸。   以后,不用对谁负责,也不用谁为自己负责,看似很不负责任的生活方式,但也是生活给他的。   但是有了沈泽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清楚地知道,在他心里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他对沈泽存了那么点希望天长地久的想法。   脑袋东拉西扯一想,天就黑了。深秋,晚霞还没尽情风骚个够就被来势凶猛的黑夜驱赶,大地一片黯然,城市里的万家灯火试图模仿夜空万千繁星,却总璀璨了过头,是烫到心尖的灿烂。   让一个没家的人琢磨一个伴儿能不伤心么。   何高文知道自己是不希望一个人了。他想两个人,他像尝过秋刀鱼滋味的猫,心里惦记着沈泽,不愿再回去以前的状态了。   这不能吧?他在心里笑了一下自己,人可是大明星,自己掂量了,别太上脸,万一,万万一哪天真离了,这么上心可怎么办。何高文做了个鲤鱼打挺,去浴室冲冲脸,带了小钱包准备下楼买饭吃。   刚要开门,口袋里手机“叮”一声,他打开把几个字短信反复看了不下五遍,带着一脸傻笑,几乎要同手同脚回到屋里。   沈泽消息问:“你在家吗?等我,快到了。”   何高文突然想起什么,又跑去开门,在楼梯那跺几脚,操,感应灯还没修?!他又急急回到屋里,叉腰看了看,手忙脚乱地收拾了起来。   还在冲洗厕所时,手机就响了,沈泽让他开门。   门一开,沈泽把手机手电筒关了,一手提着一个袋子,一手把他推到屋里,抱住了他。   何高文还没发出声音,沈泽用脚把门一碰,关上门后就搂紧了何高文亲他,两个人抱作一团,亲得咂咂作响,何高文先前还在心烦意乱地想这想那,嘴唇被亲上那一刻,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想那些干屁?不能长久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他!   热切地回应着,何高文被压到了沙发上,两个人分开了些,沈泽摸着他的脸又笑了,低头亲了亲他鼻尖,他喉结,何高文伸手捏着他软软的冰冰的耳垂,觉得自己幸福得要化了。   “吃了吗?”沈泽进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何高文楞了有两秒,他曾不小心在他老姐儿林子君手机里看过一个搞基文对白,攻问受吃了吗,受羞答答回答:“没有,想吃你。”结果被攻做得两天下不来床。他突然打一个哆嗦,他也想这么对沈泽撒娇一下。   沈泽看他盯着自己发呆,就捏捏他鼻子:“饿傻了?还好聪明的你的男朋友给你打包了三菜一汤。”   何高文发呆几秒,痛失一次亲身体会“两天下不来床”的机会。   于是,他是真的委委屈屈地走过去吃饭,沈泽已经替他布了菜,连米饭都打包来了。   “吃啊,看着我做什么?不是几天不见认不出自己男朋友了?”   何高文用手指抠着桌沿问:“哎,那,你和节目组的都玩的挺好吧?”   这是拐着弯打听什么呢,沈泽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又笑了,并且笑得没有打住的意思。   何高文羞恼:“这有啥好笑呢!”   “不知道为什么,宝贝,我一和你说几句话就想笑。”   何高文低头吃饭不理他了。   “大家都挺好的,年轻人都玩得开。”   “哦,也是。”这有什么好问的,当初在一起,何高文就告诉自己,不过问他的工作,信任他,才开始没几天就瞎紧张查岗似的了?   沈泽心里其实明白他想问什么,主要是他很受用何高文的反应,从小到大,几个人紧张过他?和谁交朋友?今晚回家吗?别嗑药,喝酒要适量,这朋友不好,看着不是正经人,别和他走太近……没人这么紧张过他。工作后,王二紧张他的火不火,公司紧张他的红不红,但都是短暂的,因为那时他很快以慵懒散漫的姿态终结了他们的紧张。   现在是何高文,他有点想看他会紧张他多久。虽然这做法太坏,有点变态,可是……沈泽想,怎么这么让他喜欢呢。   他决定稍微安抚一下,干咳一声道:“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捆绑cp制造绯闻什么的吗,反正你都别信。”   何高文往嘴里送饭的勺子停了一秒,重新嚼了起来,口齿不清回答:“我知道。哎,我说这菜哪个酒店的,挺好吃啊。”   “你老公今天替你赢回来的。”   敢情是剩饭剩菜啊!何高文在心里呐喊!   哪里是剩饭剩菜,节目结束后,四个老奶奶分别拿着自己开的菜的食材烧菜犒劳八位明星,沈泽干脆拎着用不上的食材自己在旁有样学样,倒饬出那三菜一汤。   吃饱喝足的何高文在椅子上赖一会儿自觉去刷碗,沈泽自来熟地拿着换洗衣服关上了浴室门。何高文心猿意马地冲着碗,在脑子里排练了很多遍那句“想吃你想吃你想吃你。”他羞耻得感觉到下面精神了。   沈泽连上他家wifi就打开微博,王二在他下车前交代,今晚微博得记得转发节目组的花絮,他才打开微博,照例是一串信息提示音,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发现是几张他烧菜的图片在网上疯传了。看一眼发微博的人,不认识,估计是商场躲哪里的营业员偷拍的。几张图分别是沈泽掂着勺的侧影和背影,看他专注挺拔的身影,微博文写:“能吃一口泽少做的菜我觉得人生圆满了!躺平……”转发的微博几乎都是两个字“想嫁”或者“娶我”。   沈泽知道自己这是又火了。   “看什么呢?”何高文过去替他擦干头发,沈泽把手机递上去给他看。   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里,一个坐在扶手上擦着头发,所以沈泽是回过头伸着手,何高文一低头,似乎就能亲上那红润的嘴唇。   “这么多人要嫁我,怎么办呢。”沈泽笑眯眯问。   “你就一个小时娶一个咯,娶他个一年半载,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做,就结婚吧。”   沈泽放下手机把何高文的脖子揽住,往自己怀里一带,故意恶狠狠道:“先娶你!”   何高文配合道:“救命啦!强娶啦!”   两个人靠在一起都哈哈大笑起来。   屋子突然安静,楼下有跳广场舞的音乐,何高文闭着眼睛,第一次主动凑近沈泽的嘴巴,四片嘴唇轻轻地触碰,不如刚才刚进门那凶猛的亲吻,他们对待彼此像呵护昂贵易碎的陶瓷,轻柔地舔舐吸含。   沈泽额头抵着何高文额头说:“我想娶你啊。”   “好啊,三媒六聘大红花轿聘礼你出六十四抬一个不能少。”   “入洞房!”沈泽捞着他腿弯,一鼓作气把人横抱起。   “我还没洗澡!下来!放我下来!”   洗什么洗,一会儿还不是得洗。沈泽没堵他的话,因为他没抱过男的,担心一开口说话漏了气就没力气抱着人到卧室了。   沈泽没怎么折腾他,何高文却敏感地不行,一会儿喊快一会儿又带着苦音求慢一些,指挥地沈泽要软下来了,何高文没说出“想吃你”那三个字,而沈泽却用行动完完全全地诠释了那三个字,他后来力道大得快得就像要把何高文吞到肚子里,和他融为一体。   “趴会儿,我腰……明天还上班呢。”   沈泽替他擦身子,床边放着一盆温水,他只穿着内裤,一条腿踩地板,一条腿跪在何高文身边问:“我看了那里,没受伤,就一点红肿,等会儿上点药膏。”   “你买了药膏?”何高文转过脸看他问。   沈泽伸手刮他鼻梁笑:“离开节目组前让王二买的。”   何高文脸红了,嘟囔了一句话,钻进被子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果咩。。昨天在老家,没带平板(? ?;)   ☆、旧爱   沈泽心情好,很容易进入工作状态,拍摄很多都是一条过,连续几次导演喊“cut”都不由得过来拍他肩膀:“刮目相看刮目相看,真的是脱胎换骨了!”   明明心里可劲儿得意,嘴里还得留七分谦虚:“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进步了,是导演指导得好!”   王二在一旁给他递水,心里想,前一句话不说能行吗。   正要转移阵地拍摄下一场,几个人都听到了一个很不高兴的声音飘过:“妈的王子恒!别再送花来了!”对着电话吼的正是谢辰。在沈泽心里,谢辰是个性情相当平淡的人,大点气说话都极少,怎么会骂人?而且他没意识到这个摄影棚有人,所以边走边打电话时完全没控制音量。   不过听那声音裹着盛怒,想必和他对话的人“送花”一事真令他不爽。   沈泽再一想,“王子恒”三个字似乎在哪听过,但他怎么也无法把脑海里出现的脸和现在总裁上司挂钩起来。   王二在身边偷偷说一句,印证了他的疑惑:“是咱们王总。”   不怪沈泽记不住自己老板,王子恒这个小开,他爹是混黑道的,钱多得闹心,于是就把这家娱乐公司给他儿子练手。王子恒虽然有个黑道的爹,却不沾黑道的事,是个看过去正派又禁欲的正经模样;当然都说了那是看过去,私底下他做事手段沈泽曾在黎叔那听过一二,这人狠起来也是要出人命的。   估计那点耐心和柔情都给了谢辰。沈泽还摇头叹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突然一下心悸:这谢辰不是被赶出去的呀,人家王总这么稀罕他他要是告他一状自己还能混下去?   但又一想,自己都演了这么久,换角一事发生这么久,王总要是有所动作,他早就被雪藏了,不至于今天还在得瑟。   沈泽思考问题总是悲喜交叉着来,要是换心脏不好的这么折腾自己,估计早蹬腿升天了。   想来谢辰还算是个做事正派的。   导演去拍下一场戏,沈泽与王二和其它工作人员赶去下一场戏。道具,灯光已经就位,谢辰已经站好,身后是他的助理在替他整理垂下的乱发。   谢辰是挺美的,符合古装剧美男子的标准,这么一看,联想谢辰的不卑不亢,沈泽有点明白他怎么能让王总惦记着了。   这场戏拍的是沈泽扮演的顾琛把谢辰打趴在地,脚碾踩着他的手掌,说他不配用“凛然”剑。没用武替的谢辰被沈泽一个花把式“踢”翻在地,导演不满意,重来了一次,说趴的时候表情没表现出恨意。   沈泽着急,这他妈再来两次别人会不会以为是他故意的?   第二条,没过,沈泽踢的假动作不够狠。   第三条,没过,沈泽出脚犹豫了……   第八遍时,导演挥手让两个人休息,聂文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对沈泽道:“心乱怎么演好角色?忘记沈泽,你是顾琛,师弟。”说着还拍了拍沈泽的肩膀。   从《冲锋陷阵》回来,沈泽基本没和聂文华沟通过,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沈泽自己是gay,他看得懂聂文华眼神里对自己的兴趣。但有时候又觉得会不会是自己多心了?因为聂文华至今没有对自己表现出逾矩的行为。   沈泽从来没有因为演技被说教而脸红过,这次闹了个大红脸。   在谢辰的助理上来扶谢辰之前,沈泽弯腰拉起他,抱歉道:“这次赖我。”   谢辰满不在乎拍拍尘土:“休息一下再来。”   沈泽去一旁看聂文华的戏,他感慨,人家奖不是白拿的。站在摄像机前,聂文华就是《龙山行》的大师兄了。那份隐忍,那份大义,那对师弟妹的牺牲,全用一个眼神或者几个细微的面部表情就传递过来了。他的台词,感情与停顿都掌握得恰到好处,抑扬顿挫,沈泽第一次发现,原来台词可以念成一个有生命的角色。   聂文华在休息时看过来,与沈泽目光交接,沈泽躲避不及,就这么遇到两道热辣辣的视线。聂文华冲他点点头,被几个助理簇拥着到下一个棚继续拍摄。   “学到了?”曾柔悄无声息站在沈泽边上。   沈泽喟叹一声:“不愧是我们大师兄,该学的太多啦。”   曾柔笑:“我和文华哥对戏也学到了很多,他脾气很好,耐心教我,是很不错的前辈。”   沈泽还没和聂文华对戏,说不出个五六七八,只好含糊点头。   一拍又拍了一个多礼拜,沈泽回到房间就会和何高文聊天,有时候何高文应他要求开着视频,自己埋头处理未完成的工作或者林子君的小生意,沈泽也能一个人在那边说边笑,用沈泽的话说:“我一看见你就开心。”   “傻不傻呢。”何高文难得抬头看他一眼。   “哎哟这别说,刚才你那一眼,飘得我心颤悠。”   何高文被逗笑,看了眼时间催道:“该睡了大明星,你看看你眼下两块大阴影赶上咱们国宝了。”   “大明星明天要去外景拍戏,听说没有网络呢。”沈泽在镜头里翻了个身,趴着问,“你都不想我啊?不问问去哪啊?”   何高文想,你的后援会昨天就已经在微博发了呀……但他不承认自己偷偷关注了沈泽的后援会,于是吃着哑巴亏问:“哪个山沟沟要迎接我们大明星了?”   “x县!”   “哟那里不错,我奶奶老家。”   “你奶奶?老家?”   何高文抻了抻筋骨,甩了甩脖子,这才把工作完成了,专心陪聊:“是,我奶奶老家,我记得以前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   何高文看沈泽来了兴趣,于是就真的和他说起以前小时候的趣事,网小溪里的鱼虾或者自制鱼钩钓鱼,还有爬树抓知了抓天牛,还抓虫子吓村里女孩儿,今天爬谁家院子摘花明天摸谁家地里挖地瓜烤,这些不仅时间久远而且听来也十分久远的故事让何高文美滋滋地说了快十分钟,沈泽没有回应,他睡着了。   何高文楞了楞,才知道他是真累得呼呼大睡了。他退了视频,无奈地笑,又心疼得连连叹气,给王二发消息,让他过去照顾下沈泽。   沈泽之前把王二号码给了他,说万一找不到他,可以找王二,是他比较信任的一位朋友。   很少有艺人会说助理是朋友的,这也是沈泽赢得王二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其实他要是随便花点心思,就很懂得拉拢人心,可他不愿意费那个心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只想当个安静的帅气的大明星,而不是天王巨星。   王二看到陌生号码十分惊讶,但过去沈泽房间看了看,心里说不出的愁和喜:这下坐实了他家主子有对象了。   事业正如日中天呢,自己主子是个什么性向他比谁都了解,真被曝光了还当不当艺人。   但能让沈泽把他助理号码给出去的人,必定是沈泽很放心信任的。   王二悄悄关了门,叹气:“沈哥啊沈哥……您也不忍一忍哪。”   说那个地方没网络是真的,起码电话还能接打,虽然信号极其差,沈泽为发送一条“我平安到达,记得想我!”的消息都爬上了人家屋顶。王二捂着脸替他扶梯子,他心说,丢死人了丢死人了哎。   可信息还没发出去就有收件提示音,沈泽潇洒地盘腿坐屋顶,看是没名字的号码发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施绍恩,施绍恩一连发了三条,第一条说下期《冲锋陷阵》的事,第二条说听说他剧组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要他保重。第三条写自己明天要来这里取景拍摄新歌的MV。   沈泽面无表情地删了,不等信息发送成功就蹭蹭蹭下梯子了。   曾柔抱着热水袋,看他身手敏捷地下来,就把她手机也递上去:“沈泽,帮我把那条短信发送了呗,省的我爸坐专机来!”   沈泽看曾柔待发送的短信写:“到了!不准来!你来的话今年过年我不会在家!”   不都说女儿是爸爸贴心的小棉袄吗。   今年的第一片雪花飘落在沈泽头上,不知道谁喊了句“竟然下雪了”,沈泽想起来的第一句话是:“我这才一离开呢就开始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瓜葛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可以买,施绍恩大概会披荆斩棘第一个冲到队伍前面买。   他那时候在异国,拿着金主盛公子资助他的培训资金坐在梦寐以求的学堂里,听课,完成课业,想着沈泽。   那大男孩眼神里的爱慕是熠熠生辉的,总是不知疲倦没有忧愁,他接触那样的目光,像冻了很久的人乍然捧到一杯温茶,暖了手心温了心口。可是他如何能回应?他知道自己拿着谁的钱躺在谁床上,他也不想给他带去不必要的麻烦和困扰。   沈泽不知道气馁似的,乐此不疲地示好,追求,施绍恩只能装作不知道,维持礼貌的进退。那时候他进入演艺圈是因为他家需要钱,他妈病了,无依无靠之下,他不得不放弃学习,十八岁就签给了现在这家娱乐公司,一签就签了十年。   真的,卖身都没他这么爽快和决然的。   他那时候想,幸好自己不是一无是处,他长得好,他这张脸可以换得他妈那高额的疗养费——在第二年,他被经纪人送到了公司最高层盛公子的床上,一呆就呆了五年。   他等着大金主厌倦,所以理所当然地充当不争不抢的透明陪床,要他了,他就过去;不用他了,他就安安静静完成他的工作。   有一次做完,那盛公子摸着他的背,他乖顺地趴他腹部听他说,没见过这样无求无欲,毫无上进心的陪床的。   施绍恩脸上笑,心里想着:快厌倦我吧,我想和沈泽在一起。   等这位在外有无数彩旗的大金主差人送去了一张卡和去国外读书的机会给施绍恩时,沈泽破釜沉舟要表白了。   他不是看不出沈泽脸上的决心,然而,双方都退缩了。   一个为前程,一个为尊严。   施绍恩很争气,读书很像那么回事,拿了引以为傲的证书,还带着一个大奖回来,所以即便是离开圈子几年,他的复出依然炙手可热。   这天的外景完全不需要道具组再怎么人为创造条件,天时地利——要拍摄一幕在纷纷扬扬小雪中的情景。顾琛与他的小师妹曾柔一起沉默地踟蹰于雪景中,他要送她去龙山之巅治蚀心侵骨之毒。远山连绵,天地一片的银装素裹,两个人静静并肩而行,这一幕主要拍出两个人的内心挣扎,顾琛的不舍,小师妹的决然,背景有些“心远地自偏”的韵味。   镜头一转,另一边是聂文华扮演的大师兄执剑守护龙山关口,不让外敌来袭。   两边动静对比,杀戮与逃生对比,给人很强烈的情感冲击。   这样一看,拍摄不知不觉到了剧情的三分之二。   聂文华在休息时继续跟武术指导学习了几套动作,他认真比划着,就听到外面一阵熙熙攘攘,不应该属于这偏远的地方,来人不少,应该是外面进来的,他就停下抬头看去。   来的是一个看过去很有涵养的男人,由一队人簇拥,正和导演打招呼,看样子是认识的人。   走到他面前时,那男人伸手,礼貌地微微弯腰低头笑道:“你好,聂哥,我叫施绍恩,我一直很喜欢看你演的戏!”   聂文华把剑换了边手,握住施绍恩的手,很快回道:“十分荣幸,希望有机会能和金鹿奖的最佳男配角合作一次。”   注意到施绍恩眼睛在寻找着什么,聂文华问:“你可是在找人?”   “沈泽呢?”施绍恩依然文质彬彬地问。   “在那边,和曾柔对戏,不知道好了没。”聂文华好心好意替他指了方向。   施绍恩点头谢过,又说了两句客气的话,往那边走去。   他一动,身后那些人也跟着走。   聂文华很久没看见一个明星有这样的排场了。他的经纪人事先有和他说过,今天施绍恩会过来,别给对方留不好印象,因为他身后有“高人相助。”   至于“高人”是谁,聂文华在圈子里算他们的前辈,大概能猜到其中来龙去脉,但没神通广大到明确哪个人。   什么高人不高人的,他们猜对了一半,是那盛公子不知道是转性了还是怎么着,发现这么多年了,还是施绍恩对自己的胃口,更习惯施绍恩陪着。不过当初说好了,和平分开,他盛公子也是要脸面,说一不二的人,怎么可以因为一个陪床的坏了自己的大度的形象?可是学成回来的施绍恩更添魅力了,他摩拳擦掌又碍着当初是自己“送”走人家的,所以他把目前公司最好的资源给他,这样施绍恩总该知道自己对他还是好的吧?   会记起来吧?   盛公子长这么大第一次追求一个人,用了挺幼稚的手段,不自觉还沾沾自喜。   往一片空阔的平地走去,就看见还在拍摄的沈泽。   他正在拍摄一幕失魂落魄的场景,原著里,他送完小师妹去了山之巅,一个人形单影只地下山,一步一脚踩在肉做的心上。   他亲手把小师妹送去了“幽禁”。   所以这里的顾琛得表现得悲痛欲绝,束手无策。他跌跌撞撞在薄雪里脚步凌乱,后来干脆往后一倒,躺在了雪里,无神悲伤的一双眼看着从天飘落的雪花……   施绍恩都被感动了,沈泽演的确实好。可是导演不满意,喊停了之后,沈泽这才坐起来,失神了片刻才把手给王二,让他拉自己起身。   于是就看见站在一边默默望着他的施绍恩。   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施绍恩像看不懂他的特意疏离,与导演打了招呼,征得他的允许后过去找沈泽。   王二大概知道自家主子当年的荒唐行径,所以找了个理由跑开了。沈泽骂了一句又对着施绍恩道:“我不认为我们除节目以外还有互动的必要。”他说的时候皱眉看施绍恩的助理在一侧拍照,于是不爽道:“拍这干吗,不准发。”   “不会拍到你。”施绍恩也回头看一眼自己花痴脸的助理,安抚道:“小妮子很喜欢你,你别介意。”   曾柔从另一边走过来,往两人这边丢了一个不解的目光,沈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喊曾柔的名字,曾柔皱眉走过来。   她从来不需要和哪个明星套近乎或者巴结谁,人生赢家就这么任性。不过因为是沈泽点名了自己,曾柔翻了个朝天白眼走过去,说:“你最好有事找我,不然这么冷的天让本姑娘冻着绝不饶你!”   她怕冷,在寒冷的地方胃很不舒服。   “你眉头怎么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啦?”沈泽逗她。   曾柔回答:“我胃疼。”她并不掩饰,接了助理递来的热宝宝按住腹部。   沈泽一惊:“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和导演说下!”他回头对施绍恩道:“你也看见了,大小姐人不舒服,我得抓住这拍马屁的机会不是?再见了啊。”   他知道施绍恩不喜欢人拍马屁行为,反正是什么堵他的心他捡什么做。   施绍恩从见到他到现在没说一句话,就看着沈泽陪曾柔走了。   他低头笑了笑,也不生气。这才是沈泽,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沈泽,对你好就恨不得捧上他的心,对你无知无觉了就能视你为空气的沈泽。   只要不撕破脸,只要不闹得大家都难看,沈泽愿意在公开场合曲意逢迎一下,但私下别想他低头。   “老大,那边催了……”花痴助理对施绍恩说。   施绍恩叹口气道:“走吧。”   决定要走的人留不住,就像要离开的风,哪怕竖一面墙,只会换来争锋相对的局面。   聂文华知道曾柔胃不舒服,就带着自己常备胃药去看曾柔。沈泽出来的时候,他也跟出来了。可以说这是两个人进同个剧组,第一次单独说话。   他递了根烟给沈泽,自己点上,又帮沈泽点了。   山里的晚上来的很快,气温掉了很多,比白天更冷。烟头的火光在黑夜里特别明显,是两个孤独的星火,距离似乎很近却怎么也靠不近。   靠近了只会燃烧得更快。   沈泽决定不说话,让老狐狸聂文华先开口,他再见招拆招。   聂文华抽了快半根烟,突然说了一句:“想不到你挺受欢迎的。”   他的声音不错,低沉,带着冰凉的感觉,又有些慵懒。大概是此刻放松的原因。   沈泽耸耸肩:“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天在电梯里的男的是你男朋友吧。”   如果是以前的沈泽一定会笑眯眯打太极问:“哪个?每天电梯上有那么多男的。”可是他却没有迟疑,点点头说是。   “那真遗憾,”聂文华看着他侧脸说,“我没有机会了。”   “聂大哥爱说笑,不过这个玩笑不好笑。”   聂文华没说话,苦笑了一下。   沈泽要装糊涂,让大家不那么难堪,那就配合他真的听不懂吧。   没有月亮和星辰,到处黑的看不见,沈泽感觉到有一阵灼热的鼻息靠近。聂文华很迅速地在他嘴上碰一下,马上退回来说:“软的。”   沈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想声色犬马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袭唇,真是疏忽!   他踩灭烟抬脚要走,被聂文华拉住:“那个施绍恩,你别招惹他,他背后有人帮……”   “我谢谢你了。说句难听的,你是我什么人要你操心那么多。还有,那'招惹'得和他说。”   聂文华想了想问:“你们不是那个关系?”   “没有瓜葛,再说,什么关系与你有何瓜葛了?”沈泽说完把手臂一挣,摆脱了聂文华的力量。   他回到屋里试了试热水器,简单冲了澡,就抱着手机尝试给何高文发消息。   发送失败。   他烦躁地把手机一扔,把自己团成一团躲起来。   林子君的一天刚开始。她照例打开微博搜了热门,看见了#与施绍恩深情对望#这个话题很火,打开一看,就是施绍恩微博发了一张图,图片里露出另一个人的耳朵与下巴。   再看这海归大明星那眼神,真担得起“深情”二字。   微博转发的很多都带了图片,模仿施绍恩那张图的拍照角度,纷纷表示和施老师学习深情拍照法。   林子君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个想法,把图片给何高文发去,说让他和沈泽也同框一次,反正这样刁钻的角度拍完全看不出另一个人是谁。   但如果是心上人呢?怕是从一个影子一抹衣摆也能凭直觉判断他是谁了。   ☆、归来   施绍恩不是白来的,他结束了拍摄就央求经纪人让他在这玩两天,顺便把接的一个冬季品牌的服装广告拍了。   经纪人先前得到盛公子的交代,因此很大方点头了。   两个拍摄组挨得很近,一旁拍摄雪中时尚大片,美男子化身雪王子,一旁拍摄惨兮兮的雪中打斗戏,一脸血外加衣衫褴褛。施绍恩逮着沈泽休息时间就过去刷存在感,沈泽心生厌恶,同时又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当时不要脸的自己,原来“纠缠”一个人的时候,是如此的卑微和面目可憎。   ——其实也没有多可憎,沈泽想,毕竟施绍恩长得很漂亮。   这个词用来形容男人似乎很娘气,但施绍恩的漂亮,文气多一些,儒雅的,俊逸的,像自由的镀金的一抹晚霞。   曾经是他心里惊艳的一抹晚霞。   这时候,他又难以自抑地想起了何高文,任何时候想起他他就会笑。而他的文宝贝此时正听办公室的几个小妮子商量圣诞节晚上去哪聚餐。   粗心大老爷们不会惦记着大小节日,何高文心脏一跳,突然意识到,和沈泽快两个礼拜没见了,最近一次通话是什么时候?没讲两句就挂断了,再回拨,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何高文想,就等他出关呗,又不是非要朝朝暮暮的你侬我侬,结果手下人脑袋凑一起提起了圣诞节,他就越发想见沈泽了。   他突然明白一些女人恋爱时会期待一些特殊日子的心情了,因为那一天可以理所当然地腻在一起,做些有特别意义的事情,只要这日子不被历史取消,两个人的生命没有衰竭,即便是分开了,在那一天,其中一个也许会在心底感慨一句,那时候我是这样这样过的。   人可以不留下,但痕迹不可抹灭。   何高文不否认自己希望在沈泽心中留有一席之地的心思,他从一开始就有点不自信,那样金光闪闪的沈泽怎么会看上自己的。说自卑也许沾点边,所以何高文工作越来越带了点自虐倾向,连午休都拿来工作了。   林子君提着家里二老备好的慰问品来看何高文,“哎哟”了一句,骂道:“瞧瞧你!人家恋爱了是越活越滋润,一脸春光!你怎么一脸菜色,越活越像特困户啊?!”   何高文像闻到鱼腥的猫,打开袋子问带了啥好吃的。   “饿不死你!”林子君大摇大摆进来,绕了一圈问,“你那大明星男朋友呢?”她当然知道此时此刻不会在此看见大明星。   “应该过两天下山录《冲锋陷阵》吧。”何高文说的时候仍低头检查食物,一脸云淡风轻的样。   如果林子君被他故作轻松的模样忽悠了就不是他老姐儿,林子君一把提起他后领,问:“这是怎么了?”   何高文抿着嘴不说话。   他不开心的时候就是这样,紧抿着嘴微蹙着眉,呼吸颤抖。   这是在极力压抑和控制。   林子君终于不忍,拿手肘撞一下吃猪头肉的何高文:“会不会……不开心?”   她的意思是,和沈泽在一起是不是不开心。   何高文嘴里嚼着,吃得满手油腻,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挺好的。”   “好个屁。”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   何高文的阳台对着一座山,正因为租的位置不好,才有一座山可看。山上有座庙,香火不旺,听说里面的和尚过得特别贫苦,何高文以前和林子君说,自己如果不工作了就去那里当和尚。   林子君说,你叔他们不还靠你寄钱吗。   何高文就闭了嘴。   这样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呢。   活着活着,在这世上有几个人无牵无挂的。   以前他叔一家的生活压在他身上,现在和沈泽在一起,沈泽成了他的一点盼头。可以说,他活这么大,终于有个自己愿意牵挂的人了,然而那个人像不确定因子,游移不定;然而他却愿意吃力跟随。   然而之后的然而,真是苦涩的无奈。   想想,有点辛苦。可是他不想跟沈泽说。   “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你就去那座山上找我。”何高文突然说。   林子君白他一眼:“和尚那么好当啊?你想当就给你当啊?滚你的,谁要找你。”   晚上,沈泽微博更新了,就简单四个字:“准备挪窝。”配图是一张《冲锋陷阵》的海报图。   看客户端,不是沈泽往常用的设备,大概是他经纪人发的。何高文又激动起来,林子君在他身后哼一声道:“下山了如果记得找你姑奶奶我就原谅他。”   何高文待她如亲姐,抱着林子君的腰开心地蹭,说到:“老姐儿真好,真好!”   “滚你!我哪里老了!”   晚上还在拍一场打斗戏,聂文华一身伤地拖着一把淬满血的剑走在雪地里。难得的月色皎洁,树影婆娑,和原著里的情境十分接近,看着像杀人的好天气,导演说最好今晚拍完,不然下回还得继续在这里窝着。   有一幕是聂文华扮演的大师兄抱着受伤的师弟顾琛,双眼殷红地瞪眼前的武林中人,顾琛在他怀里气若游丝道:“师兄……走……带师妹走……”说着再吐一口血。   聂文华把沈泽抱在怀里,沈泽微张着眼睛看聂文华,四目相对,沈泽心里有点慌,这聂文华入戏太快了吧,已经是双眼的愤恨与担忧。聂文华的手摸上沈泽的脸,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嘴里喊着师弟。   导演喊停,说沈泽脸部表情太僵硬,再拍。   沈泽好不容易说完了自己的台词,接下来该是聂文华横眉怒目冷对一干群演,突然,聂文华把沈泽圈在怀里,拿下巴蹭沈泽的额头,嘴里说着:“师弟别睡着别睡着……等我。”   这是自己加戏了?沈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是导演没喊cut,他继续头皮发麻地装昏迷。   等到聂文华不舍地松开他,导演兴奋地喊:“Bravo!”   很明显,影帝自己加的戏赢得了赞赏。   导演把聂文华叫过去聊天,沈泽接过王二递来的热茶仰头喝着,看见聂文华往他这儿递了个微笑,沈泽给呛得差点咳断喉咙。   这人怎么回事?撩我撩上瘾了?   施绍恩在一边看着,什么话也没说,黑着脸走了。   管他的,沈泽想,反正明天就飞回去录下一期《冲锋陷阵》,能见到何高文了。   这一夜他睡的特别踏实,何高文睡的特别忐忑,这么久沈泽连个信息都没发——虽然知道那边没信号——会不会淡忘了?   听说,明星换对象就跟换衣服一样勤快。   何高文把自己翻到了夜里三点,第二天依然七点起床,虽然脸色不好,但一工作他就调动浑身的精力出来。   他的上级说,年后公司有个外派任务,省外分公司需要一位管理人员,会从总公司的主管级别以上的人里面挑。内定名额三个人,他也是其中一个。   何高文知道自己在公司的表现一向不错,口碑也好,另外两位经理工龄都比他长,能力绝对不输他,不过两位的家庭都在这里,其中一位经理的老婆现在是孕后期呢,所以他的胜算是不是更大?   这机会千载难逢,过了,他这主管熬到经理退休估计才能当上经理。   他确实心动了。   工资身份,阅历见识都将得到提升,是不是意味着以巨人的步伐缩短了与沈泽之间的差距?   沈泽一行人是早晨五点的飞机,施绍恩倒是想继续“蹭”机,可他背后的盛公子听说了他在这山旮旯的所作所为,一气之下让私人飞机来接了。   曾柔啧啧有声感叹:“他NND,我长这么大都没坐过。”   沈泽嘴角抽了抽:“努力赚钱,买他个七八架。”   “我没事买那么多干吗?”   “七大洲固定来一架呗。”   曾柔抬手,一个弹指把他墨镜推上鼻梁然后笑嘻嘻跑了。   有人手快,拍下了这个瞬间。#沈曾夫妇打情骂俏#又上了头条。   猪肥就遭屠夫惦记,老祖宗的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沈泽红了之后被聂文华惦记上了——虽然这是他的感觉,人聂文华没明说,他就是心里膈应,按理说,聂文华这样有沉淀的大帅哥谁也不会拒绝,性格更是沉稳内敛,是圈子里的精品男,换谁也不会拒绝,可是沈泽觉得瘆得慌,总觉得那温和明朗的笑容背后很阴暗。   仿佛就是一朵被雨水浇过的向日葵,花盘依然金灿灿,内里快泡烂了。   再一个就是以前自己暗恋的施绍恩示好着——也不算暗恋,毕竟施绍恩那时候就知道沈泽的心意。如果施绍恩不那么诚实,没和沈泽提自己当时就懂羞涩大男孩的心意,多年后回国,面对施绍恩吐露心意的沈泽多少还会有些动摇和喜悦。   谁会不开心自己曾经喜欢到不能再喜欢的人回过头来喜欢自己呢。   如今,一切雁过无痕了,时间很公平,错过就是错过,重点在那个“过”字上。   沈泽一接收到信号就收到微博提示消息以及他们剧组的微信群聊提示。他看也不看,直接给何高文发了条信息。   面对一堆评估数据的何高文一直到吃午饭才看见那条信息。理由无他,他太忙了,忙着管他组里每个人交的报告,处理合同,还忙着约客户吃饭,生意场上,应酬谁逃得过。除非他站在食物链最顶端。   顶端的顶端还有上帝和命运。   他看见沈泽信息说:“下飞机要开会,晚点去你家。太晚不要等我,先睡。”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睡一觉醒来了=(^.^)=   ☆、约定   发出悠长惬意的叹息,何高文像吃饱喝足晒着太阳的懒猫,从头到脚趾,每一个细胞都舒适无匹,连日来的疲惫消失殆尽,良药叫做沈泽。   以前听人说,有的时候,美妙的爱情会治愈世上一切伤病,他觉得这夸张了,在他看来,情啊爱啊这样不切实际的东西大概和时间一样,是包治百病的庸医,然而自己经历了不得不承认还是有区别的。心上人真有要药到病除的奇效。   部门的差旅费报销单签得格外爽快,放以前他是边签边不抬眼地微笑询问,什么“为什么不住办事处的宿舍啦”,或者“你这顿招待吃的也忒贵了不是”……总之是微笑着发射不信任的视线,刺得人浑身不自在。   这天完全是大笔一挥刷刷写下自己的大名。   手下们说,咱们何主管今天特爽快,有单子赶紧了。错过今天要等一百年。   于是他从五点半下班开始,走路都快成了蹦跶的姿势,有时候欢欣雀跃的心要跳出胸膛了,他像初恋的小女生那样,做着颇幼稚的把心按回胸口的动作。   不自觉,某些行为从一个事业精英男变成了天真幼稚童。   甘之如饴趋之若鹜,他心甘情愿醉倒在名为“沈泽”的醇酒里,忘记了外派一事。   沈泽是夜里十一点半到了楼下,何高文看见一辆车停下,一个黑影走进了楼道,他仅凭影子就知道那是谁。于是他站在楼梯口等着,换了很多个站姿都不对,脸上挂着笑。   两个人在黑暗里看了看彼此,何高文嘴巴张了张,先笑了出来。   “我知道。”沈泽说,两个人手握住手,十指扣得很紧走进屋里。   “我知道你想说想我。”沈泽东西放下笑眯眯看着何高文。   何高文觑他一眼,想骂他一句,可是满眼的笑涌了出来。看他下巴的青茬和眼睛里的红血丝,他问道:“很辛苦吗?”   沈泽点头:“太累了——你吃了没?看我蠢的这个点了肯定吃了,有水喝没,开会时他们备的咖啡我不喜欢。”   何高文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眼不错地看着他,这才起身去饮水机那接了一杯。他以前连饮水机都没准备,后来担心沈泽工作压力大,睡不好,担心他上火了才买了个回来;接着又在冰箱备水果,饮料,有时候买一些面食,万一沈泽夜里要吃宵夜?   就连衣橱也空了一半给沈泽,放几套他的衣物。   卫生间什么都是两套,沈泽用不习惯他的牙膏洗发沐浴品,于是何高文按照上回在他家看见的牌子替他买了一套。   不便宜,去了他半个月工资。   沈泽喝了大半杯水,这才觉得嗓子里的烟熄灭了些,放下杯子掐何高文的右边脸颊,那里有个酒窝,抿嘴笑的时候特别明显,他把掐改成了揉,笑着问:“怎么,看不够啦?”   “臭美了你。”说着站起来。   沈泽一把捞住他的腰抱住他。何高文一下跌在他腿上,臀缝抵着一根炙热笔挺的棍形物体。   何高文:“……你能不能控制一下啊大明星?”   沈泽鼻尖蹭他后颈的头发说:“是你的话不需要。”   什么叫是我的话不需要?你这乱发情的……何高文还没腹诽完毕沈泽就含住他耳珠咬了一下:“香的,文文很香。”   怎么又换了文文?何高文低低地尖叫一声,报复性地转身按下沈泽的头与他吻了起来,还学他上次那样,把自己的舌头侵入沈泽的口腔里,打算来个攻城掠池,让沈泽丢盔弃甲欲罢不能。   偷师的结果是他被沈泽抱起,他的两条腿夹住沈泽的腰,两个人未脱一件衣裳,但何高文的家居服挺薄,那里分明能感受到抵中红心的物体有多么硬挺和滚烫。   一想到进入之后是什么情景,他混身烧了起来。沈泽还故意抱着他往浴室走,边走边模仿进入的动作,何高文趴在他肩膀,主戏还没开始他就开始轻轻地□□了。   事毕,何高文依然满脸通红地趴在被子里看沈泽站在床边披浴袍,他嗫嚅道:“你哪来这么多精力……”   沈泽绑了浴袍带子转过来看他:“那得看是谁被我压。”   何高文又惹了脸红,嘀咕几句又钻进被子里。   沈泽笑得特别开怀,去浴室冲洗。   又趴了一会儿,何高文伸手去够床头的温水,看见丢在床头的沈泽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提示新信息,他拿了水也没想去看,只在视线范围里瞧见发信人是一串号码,信息只有四个字:“我想你了。”   我不是有意看的,它提醒我看,再说才四个字……这多醒目呢。何高文抱着杯子缓慢喝一口水,又想起林子君给他看的某张照片,他心脏像被一只手从中间捏住,疼得厉害,那只手马上放开了。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工作上不管多么得意多么游刃有余,在沈泽面前只剩下万般怯弱。   他突然觉得挺无奈的,自己怎么一点恋爱经验都没有啊,遇到这种事怎么办?问林子君吗?别别,那人只会劈头盖脸先骂一通沈泽。   沈泽出来前他就大脑空白地看着浴室的门,放空,完全的放空。   我怎么可以不信任他。何高文不止一次告诉过自己。确实没恋爱经验可言,人际交往单一到几句话就能交代完,他像在漆黑海上行驶的船,寻找着一座灯塔,沈泽就是那座灯塔,他意识到往后如果两个人以这样的状态继续交往,那么他只会被远远地抛下。   有几个人会留在原地等另一个人的靠近?   即便是他愿意,生活和现实得推着他前进。   “发什么呆?我给你揉揉?”沈泽手掌在他臀上拍一下,就开始替他揉。   “你手机刚才响了。”   “这么晚了,哪个不睡觉的。”何高文注意到沈泽一边揉着他的腰一边开手机,看见信息那一刻,脸上的表情迅速撤退,回都没回就把手机放回去说:“哪个神经病发错的。”   何高文不说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也没什么好窥探的,他不愿意说自己也不好问。上了几次床,算恋人关系吗?沈泽甚至没提要带他和他朋友见面,他都和沈泽提过一次哪天有时间和林子君吃吃饭。沈泽犹豫了半天,说,会和王二对了行程再和他确定。   至于即将到来的节日,唉,还节日,明星们越到过节越忙活。   沈泽出门前倒是说了一句:“圣诞节那天是公司周年庆。你有其他安排吗?”   何高文专心致志对付手里的茶叶蛋,头也不抬回:“上班呗。”   “那下班了?”   “回家,老姐儿估计有店庆活动,我帮忙。”语气平平地说着,心里在尖叫,他在约我他是不是打算约我!   沈泽低头就着剥好的位置啃一口,边吃边说:“空出来,我们一起过。不过会晚一点。”   何高文欢欢喜喜送他出门说:“好。”   从这里出去,沈泽不担心有记者蹲守,只带了大墨镜,把风衣帽子戴上,低头走到王二的车里。   这么冷的天了还臭美穿风衣。何高文又站在窗口看车子开走,他给冻得一哆嗦,看了看时间,上班来不及了。   王二的车稳稳开走,留下两排尾气,一条巷子里走出一位同样戴墨镜和帽子的高大男人。他看了看何高文晃过的窗口,又望一眼王二车子的方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然后笑了笑,满是怨恨和阴毒。   由于是冬天,《冲锋陷阵》的录制现场移到了冰雪天地,曾柔在场外披着军大衣缠着厚围巾,一上场就将厚装备卸下,是一套紧身的滑雪装。为了美真拼啊。沈泽想。   他人高,长腿宽肩窄臀,本来饶蔓一开始打算介绍他先做平面模特的,外形条件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毫无上进心呢。   好在沈泽的上进心让狗吃了又吐还给他了。   再看施绍恩,一改往日的俊逸气质,戴好了防风镜挥着滑雪杖向他滑来。   “昨晚的信息没看见吗?”施绍恩乖乖巧巧地问。王二一听头大,迅速协助沈泽扣好滑雪装备,识趣地开溜了,他一点也不想参与主子的风流韵事。   沈泽垂着眼也不看他,自己检查了装备问:“我没和你说清楚吗?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态度这样明显,再问下去就是施绍恩的不要脸了,施绍恩眼圈红了一瞬,叹了气走开。   他边走边说:“那个,你们要是分了你想想我。”   神经病!沈泽气呼呼地在心里骂。   时间和距离很可怕,可以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聂文华很绅士地帮其他人穿戴滑雪装备,也看到了刚才那情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望一眼,回头时就继续温和地跟其他人说笑,依然是彬彬有礼的君子风度。   《冲锋陷阵》的官方微博已经发布一张雪地的照片,雪地上是一副滑雪板和滑雪杖,粉丝们激动,纷纷期待自家男神女神穿上滑雪装是怎样惹人喷火的身材。   在沈曾之后,又莫名其妙冒出了聂沈,还有帖子十分细心地解读聂沈私下里互动的每一个细节。工作间隙开微博的何高文自然也看见了帖子,他化身辟谣小卫士,誓死捍卫沈泽的清白。   @人可高一文:博主应该去写剧本。首先《龙山行》发布会,聂大帅哥会含蓄提到那句照顾师弟顾琛还不是顺着主持人的话给人台阶下。其次,在第一次《冲锋陷阵》片场,二人对视五次又匆匆错开眼不是心虚,是我们沈泽男神的小习惯,没发现他和所有嘉宾玩游戏都会观察对方能不能接受吗,这是替对方着想的细心。最后您说《龙山行》聂大帅自己加戏,体现对沈泽的眷恋等等等等,难道那不是身临其境的一位专业演员的职业敏感吗?   很快,他的评论被点赞上了热评,点赞的多为沈曾夫妇的粉丝。   沈泽在暂停录制时接过王二递上来的手机,王二拿手戳着何高文那条评论,在那划拉几下道:“沈哥,你这小粉丝真机智!”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说我取名废得不要不要的,实在恶俗啊(?_?)   ☆、迷乱   王二不知道自己那句感慨拍得沈泽浑身舒爽。沈泽风情万种地瞟一眼自己的光头助理,分为得瑟地说一句:“有这样机智的po主当然有那样机智的粉了。”王二习惯了他无处不在的臭美,淡定地去一旁收拾东西。   沈泽把何高文那段话定义为吃醋,还吃成一片醋海呢。他一边美滋滋地得意着,一边想着回去了怎么哄他。再一看滑雪场满是圣诞节的布置,他意识到两人在一起大半年都没送过何高文一件礼物。   这傻瓜怎么不知道要求和索取。   想起每次与那傻瓜亲吻,时间久了他呼吸不畅,只好仰起脸张着嘴巴,一副任你予取予求的模样,沈泽一见他这样就发了狠地亲他,咬含他的嘴唇,翻搅他的口腔。   作为曾经圈子里难得优质的1号,沈泽发誓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冲动。以前他交往过的几个小零没一个让他有发疯的念头,一把何高文压到身下他的血就烧起来,浑身滚烫,恨不得把他吃到肚子里还不吐骨头的。   沈泽在床上从来不会伺候人,但好在他大方也不侮辱人,所以当初他在走投无路之前,陪他睡过的小零们都很惦记他。   那圈子是铁打的攻流水的受,但沈泽落魄后就再也没人约炮,一直到他成名,微博私信有个人约炮,说是以前的凌健。   消息是几个月前就发的,沈泽从来不看私信,那天鬼使神差地竟然点开了。除了粉丝的告白和加油私信,凌健的私信引人注目,因为他还发了张照片,说怕沈泽红了记不起他。   看着照片里裸体的人,沈泽这才想起来,是他喜欢的类型,皮肤白皙,小脸蛋小鼻子,在床上也很放荡,怎么舒服怎么操。   这一对比突然发现,何高文腼腆多了。   私下沈泽希望何高文在床上能浪一点,外面斯斯文文是必须的,但两个人□□时那套正经斯文还留着做什么?   沈泽没理凌健,对方也不再私信。   因为想到了一些带颜色的往事,他身体的某处有了抬头的趋势,那毯子遮了遮,一旁的聂文华笑出了声,走过来说:“我有件事要和你谈,来一下。”   沈泽笑眯眯道,就在这儿吧。   “人多眼杂。是关于你小情儿的。”   沈泽闻言皱了皱眉头,把毯子塞给王二跟着聂文华往临时搭建的另一个休息篷走去,那里用来放置杂物,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   “说吧。”沈泽抱着胸靠在一根柱子旁说。   聂文华眨了眨漆黑的眼睛,凑近来贴着他耳朵说:“他是不是姓何呀?”   沈泽扭头看他,这一刻竟然觉得平时端方正经的聂文华有些阴鸷变态,那嘴脸像极了一个心理阴暗的偷窥狂。   “你想干什么?”   聂文华伸出舌头低低笑了一声,一个手掌包住了沈泽腿间的物件,在他耳边说:“我都看见它变化了,受不了了吧?我帮你舒服。”   沈泽骂了一句,拿手格开对方的胳膊,聂文华突然低头弯腰,一把扯下他的裤子,雄性气息扑面而来,聂文华想也不想张嘴含住了半根。   “你他妈变态啊!有病啊!”沈泽骂着,抬腿用膝盖顶他,聂文华在他大腿内侧掐一把,用力吸了一下顶端,含糊地表达着这一刻的感觉。   他说他想了很久,从以前沈泽搬进公寓他就偷拍他,也跟踪过他,甚至花钱请小零去勾引沈泽,只为听别人描述他的持久力和床上功夫,   “变态!”沈泽又骂了一句,聂文华死死箍着他的腿,自己嘴里唾液流了下来,那根戳到了喉咙口,有窒息的感觉,他觉得很痛苦也特别过瘾,他肖想沈泽很久了,以前碍于自己的身份潜伏不动,后来发现沈泽对何高文认真了,他再也等不了了。   沈泽一边恶心一边又压不下像涨潮般涌来的快感,干脆大力地把那根用力□□着进出聂文华的嘴巴,要他难受看他那放荡的样儿他有一股发泄的劲。尽管聂文华的嘴很酸,双颊发麻,但心理上的巨大满足让他不停地□□吸啜,让沈泽把热热的东西射到了自己嘴巴里。   沈泽看着聂文华吞下了自己的万子千孙,还用舌尖把嘴角漏的几点液体勾嘴巴里,末了冲沈泽暧昧而满足地笑。   “神经病!”沈泽砸下三个字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越走越快,脸上带着□□时爬上来的红晕,王二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好,不敢招惹。   王二觉得,自从沈泽红了之后情绪确实特别差,只有在去见何高文的路上才难得的和颜悦色。   拍广告录节目拍戏上综艺……以前这是王二梦寐以求自己主子可以得到的,如今想想,连自己跟着都累,更何况身在其中的本人?   要不和黎叔说退掉几个?还是,干脆直接和饶蔓说下这个事?王二跟在沈泽后面一路小跑着想。   《冲锋陷阵》的雪地任务是拯救一只雪橇犬,那就是一只二哈,热情温顺,看过去自己跟自己玩得开心无比。节目组为了效果让它在一个坑蹲着,给他们八个人一点提示,看他们谁最先破解路线,并哄骗那只二哈跟着走。   由于上一期沈泽他们输了,让赢的队伍先挑提示,诸如方向,周围标志性路标等。   沈泽和曾柔都练过滑雪,有模有样地超过其他人拿着手里的提示出发。   “我高耸入云,可我的兄弟只到我的腰,这让我不开心。”曾柔念着提示问,“这什么意思啊?”   录像机对着他们拍,沈泽凑过来看,安慰:“别着急,一起想。这里高的只有树……会不会是两棵树?”   曾柔拍一下手,点头:“找两棵这样排列的树去!”   “先确定方向啊。”沈泽手里拿着另一个提示,怎么也看不懂。上一期赢得那一组提示更为清晰明朗,他们后来抽到的别提多晦涩难懂了。   曾柔舔着嘴唇念了很多遍“颠三倒四的孤帆一片日边来”,参不透这是什么神奇的方向。沈泽笑,你不是名牌大学什么佛毕业的吗,也不懂吗。曾柔揍他一拳,不准他笑话。   王二领了黎叔的吩咐,如果发现这两人有“特别”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要拍了马上发微博。于是爱岗敬业的王二拍了两人脑袋凑一起看提示语的照片以及曾柔翘着嘴揍沈泽的画面。   于是沈曾夫妇的tag后面,每个粉丝都排起了接天长队,队形整齐:如果这都不算爱。   对于这些,沈泽向来不在乎,他知道自己是和曾柔捆绑了,他无所谓这些虚招炒作,只要人家女孩子不介意。很显然,曾柔完全不介意,不然先前黎叔的试水微博刚发,以曾柔的脾气要发作早让律师团队出动了。   曾柔的助理说,沈泽这是抱她大腿借她名气好鹏程万里呢。曾柔也无所谓,她说,沈泽比接触过的艺人都有趣多了。   “我们拆开理解好不好?”沈泽揉着被揍的位置,又抬头对茫茫雪地嚎一句:“二哈二哈!你要是不想受冻赶快汪一声!”   在场所有人都一声爆笑,连离他们十几米远的施绍恩听到沈泽声音也摇着头笑。他的搭档说:“这新人沈泽性格倒是可爱。”   施绍恩专心走路,声音很小地回应:“他一直都很可爱。”   可是当时不可以爱。   “那就猜孤帆那句,什么意思,一句诗,猜字谜的吧?”   曾柔说猜字谜她在行,心思急转几十秒,曾柔说了个字:阳。   “东边咯?”沈泽让她再接再厉,把另一个颠三倒四也猜出了。   “既然是方向,那这个'颠三倒四'大概是具体的方向,比如什么偏东……啊!是四分之三啊!”说着用手指在雪地上写了3/4。   沈泽鼓掌夸奖:“学霸女神不是随便封的!”   “应该还有一张提示!在队友那!就是具体的方位了!”曾柔不理他的马屁,快步与另一组的两个人汇合。   这一期,沈泽他们组胜出,抱着二哈的脑袋对着镜头比V,曾柔歪着脑袋乖巧地靠着那只一脸嫌弃相的二哈,与沈泽之间距离一个狗头。   又返回剧组补拍几个镜头,遇见了谢辰,他从一辆宾利车下来,走了几步又不情愿地返回,开车的应该是个男人,西裤包裹着长腿以及刷得亮可照人的鞋面。谢辰背着光,挡住车里的男人,弯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沈泽远远地走过,对王二说,那人该不是那位王子恒吧。   还真是。   这些公子都喜欢自己公司的男艺人么。那盛公子之前和施绍恩,现在是王子恒和谢辰。   谢辰与他补拍一个打斗时的画面,当时由于休息后的鞋子与上一幕不一样,免得上映后被观众发现,导演让两人回来。   “你们和好了?”沈泽主动问在一边套假发的谢辰。   他对谢辰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们是一类人——不是指他们都爱男人,是指都是那种一旦认定了的事雷打不动都要做完的。   可以混,生活工作各方面,但不能混成混蛋。   混的人一旦认真,比认真的人还要可怕。   谢辰懒懒应了一声:“也许。”   沈泽托腮打量他,这么好看的一个男的,早点让我遇到也许我会喜欢。   谢辰瞪他一眼:“看什么?!”   “看你好看。”   “有病。”   前几天还骂聂文华有病,今天被别人骂有病。沈泽自嘲地摇头,也不生气,拍拍谢辰的肩膀说:“等下我们要互相插刀,你别用力□□。”   “有病!”   “你就只会骂这两个字啊?”   谢辰白他一眼:“神经病!”   沈泽本来就打算逗逗他,目的达成就哈哈哈笑着走开了。   那天离开《冲锋陷阵》的现场,沈泽在车上与何高文通电话,问他有没有再遇见聂文华,何高文说没有。他就跟何高文提醒,最近下了班也不要一个人。何高文以为他脑补过的被记者发现的状况发生了,或者有过激粉丝要报复他,一下子就进入戒备状态,结果沈泽笑他,脑袋里都装了什么啊?他是看新闻说,临近年关,抢劫多了,让他小心些。   何高文“哦”了一声。原来什么也没发生啊。   他倒是有点期待不小心被狗仔撞见沈泽的正牌男友,但很快又自我反省和唾骂,怎么可以这么恶毒,这么希望沈泽丢工作吗。   丢了你养?   好啊,我养。   脑袋里两个小人一段时间就要出来打架,天使何赢了他反而会心情不好,恶魔何赢了他一整天都像打满了鸡血上足了发条工作,他想他要养男神啦;他还会和林子君打打电话,没其他事,就想让他老姐儿骂他几句。   真是……一天不找骂就浑身不自在哪。林子君感慨。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圣诞   就在何高文给自己和沈泽设定剧情的时候,圣诞节在满街的圣诞树的召唤里翩然而至。这一天城市很应景地飘落薄雪,这点雪花对满心热切的人无法造成任何影响,反而是为氛围加分。   何高文在办公室几个女同事的热闹谈话里心情蓬松舒适得像刚出烤炉的面包,他一颗心都带着喜悦的喷香,柔软的可口的,想捧送到沈泽面前,听年龄小的女同事提起《冲锋陷阵》的沈泽很帅很有风度,性格也很有意思,他更是享有一种隐秘的幸福和得意。面包涂抹上了甜腻草莓酱,何高文想,天哪,他是这么地爱沈泽,随便想起来心晕乎乎地飘到外太空再“砰”一声,炸成漫天繁星。   沈泽太耀眼了,他愿意成为光后面的阴影。   沈泽已经把行程表发给他,所以何高文知道在今天他要参加两个活动,按之前沈泽与他约定的,应付一场饭局,沈泽会在一点左右赶来他家。   何高文原先说在沈泽的公寓等他,但沈泽担心遇见聂文华,所以哄道,他喜欢何高文的住处,温馨,有家的样子。不像他住的地方,空阔又冷冰冰。   爱神蒙蔽何高文的眼睛,他本是做事谨慎——尤其是与人交往,他是极其有分寸和保持一点距离的人,可是一遇到沈泽,爱神在何高文这如入无人之境,大刀阔斧长驱直入地捣毁他的理智和一切方寸。是沈泽的爱来势汹汹,何高文在还没意识到任何弊病隐患之前他早已忘记防守和留一寸余地。   这大概也是何高文的优点,任何强烈的感觉他都不愿意隐瞒分毫,他可以自持,在不甚强烈甚至含糊的情感面前,但他不能无视沈泽带给他的每一次清晰而强烈的心动。   何高文喜滋滋地洗澡,收拾,给自己煮一点面,他只吃了七分饱,打算等下和沈泽再吃一点。如果沈泽愿意出去吃,他也同意,他为他们预定了一家隐秘性高同样价格也高的离谱的餐厅,他想一年就一次,贵就贵吧,对象是沈泽呢。就是去不成,有备总是无患。   【脑补吧】   说是吃吃饭肯定没那么简单,黎叔因为不放心家里的孩子就提前走了,走之前交代沈泽:“别喝高了,李老板可不是善类。”   他多少有些不放心,因为这个李老板玩明星,男女不忌,就爱年轻漂亮的;可是他也得罪不得,是好几个真人秀节目的赞助商。名下公司多,看着名字都不一样,其实背后都是他一个人。   李老板边上坐着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小男孩,眨着大眼睛半依在他怀里,看来这人是好第一口的。他和沈泽喝酒,沈泽第一杯喝了,喝到第二杯的时候,沈泽想先前别人敬酒已经喝过一圈了,就推说助理有事回去了自己要开车。李老板笑,笑得人后背阴凉凉:“我当什么大事呢,找代驾,要不,我让司机送你。”   你司机送?送你床上么。沈泽心里骂脸上却笑着,直摇头说真不敢劳驾李老板的人。   按计划,这时候差不多该走了。谁也猜不到这个姓李的会过来,以前这样的饭局轻易见不到他人的。   聂文华沉默吃了两口菜,这才慢条斯理问沈泽:“上回你那胃药哪买的,效果挺好,帮我带两瓶?”   沈泽没醉,脑袋灵活地转,赶快就坡下驴:“我昨天还在吃,手里还有存货,你要送你了。”   “怎么,你胃还没好?”   沈泽笑:“饮食不规律嘛。”   李老板怎么不知道这两人唱戏呢,摆什么谱呢拿什么乔呢。他也不是爱来强的,于是大手一摆:“既然沈老弟胃不好就直说啊,要是最后住院倒成了我以大欺小了!”   几个圈里的大腕和投资商点头陪笑,也有顺溜拍马屁道:“我们李老板真是善解人意,懂得疼人!”   李老板喜欢别人夸他懂得怜香惜玉,抓过怀里小明星用力亲了一下,开心地吃菜。   沈泽看一时半会走不了,于是说去厕所。   厕所在包厢另一侧,空间很大,四面都是玻璃,连里面也是玻璃。他今晚喝得不少,但还没醉,他得和何高文说一下,可能会晚一点。   他才关门发完信息掏出那玩意儿放水,有个人也进来了,看鞋子是聂文华的。   聂文华直接把门推开了,沈泽后悔自己没落门栓的习惯,他正扶着鸟呢,聂文华看着他手的位置,嘴角勾了个笑。   如果不是知道聂文华有变态倾向,沈泽其实不介意和他再来一次。   虽然……确实很对不起何高文。但,他想自己没进去聂文华的身体,不算什么吧。   别人帮忙打□□……何高文不会生气吧。他看过去那么好脾气。   “你他妈没看见我在放水?旁边有空位。”沈泽说着抖了两下,把那处收到裤子里。   聂文华抱住他,一手环着他的腰,一手盖住那里揉着,带着酒气的声音问:“我帮了你,怎么感谢我?”   沈泽抬肘就顶他的腰窝,聂文华吃痛并不放手,似乎越痛越快活:“你上我一次,就一次!”   “你真的要去看看病啊!”沈泽转身推他,聂文华手快锁了门,拉下沈泽的裤子拉链。   【继续脑补】   看他戏谑的笑容,沈泽丢给他一个“懒得理你”的眼神,浑身舒畅地走了出去。   他一坐上来大家就问看见聂文华没有。   沈泽还没回答,聂文华恢复了往日的翩翩气质,手指夹着烟说刚才出去抽了几根过瘾。   几个老板笑,抽个烟还出去呢,这儿谁会不习惯二手烟。   聂文华也一起笑,温和道,还不是出去期待个什么邂逅么。演这么多电视剧都演出了毛病。   第二句沈泽是再赞同不过了,不过他不发表看法,再坐十几分钟,大家散了。那个李老板带着他的小情人上了车,聂文华还要跟上来,沈泽回头瞪他一眼,快步走到了自己车里。   【。。】   何高文睡得很沉,从雀跃的期待到不堪困意的失望,他抱着枕头睡着了。   床头灯亮着,照着他干净明朗的脸。   这是一个特纯净的人。沈泽突然恶心自己了,他转身去了浴室,彻底洗干净了,抱着浴袍走出来,直接躺到何高文的身边。   一靠近何高文就醒了,张开眼睛看了眼前的人几秒,又眨了眨眼睛确认:“是你呀?你回来了!”已经清醒了。   沈泽抱抱他,在他额头落一个轻轻的吻,将他按在胸口道:“嗯,我回来了。对不起,回来太晚了。”   何高文捏捏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脸,两条腿与他缠在一起,很开心地说:“没事没事,我以为你来不了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说着要爬起来拿,沈泽把他拉回来,一个翻身压住他。   【(?????????)】   “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沈泽又亲亲他嘴巴。   “什么?”   沈泽起身,走去客厅又回来,手里提着一串车钥匙,上面挂着一个精致的钥匙扣,是很特别的玉饰。   “代步车,你上班就不用再开小电摩了。”那玉饰是他摆脱饶蔓在缅甸帮忙买的,开过光,不过他没说。   何高文吃惊地张大嘴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和沈泽说,年后他打算去分公司K城。   “不贵,买贵了我怕你不收。”沈泽解释,担心他不收。   何高文抱着他脖子亲了一口:“谢谢你。”   沈泽叹气,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觉得还是不要和他说变态的聂文华好了,这样挺好。又暗自想,以后控制住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早睡,忘记发了(? ?;)晚安╮( ̄▽ ̄"")╭ 刚才发现被锁了,这样看看行不行。。。   ☆、各自(1)   何高文坐在床沿仔细地替沈泽钉好袖扣。   沈泽站着,弯着腰刚好看着何高文的发旋,拿手指顺着那纹路绕,何高文怕痒,几次捏不住那漂亮的方形水晶袖扣。那是他送给沈泽的圣诞礼物。   最后替沈泽抻平白衬衫,退后了一点看,满意道:“很帅,我眼光不错。”说着帮他把细领带找出来搭配。   “我自然很帅。”沈泽喜欢和他开玩笑,伸手捏捏他耳垂问,“那我眼光好不好?”   “你大概吃斋念佛了十辈子才遇到一个我。”   也许臭屁真的会传染……   沈泽今天晚上要参加一个谈话节目,主持人是这两年一个特别火的访谈栏目主持人,毒舌又爱挖粉丝隐私,能插科打诨也能蹦几句引人深思的箴言哲理,他的节目收视率一向稳居同时段节目的榜首,如果不是看在饶蔓的面子,沈泽目前的小成绩哪里够资格上。   饶蔓前些日子去他公司开会,作为后来的股东之一,她不是很满意目前针对沈泽的运作模式,黎叔自然是乐见自己带的艺人受公司高层待见。但这样一操作就意味着公司要放弃另一位艺人。   沈泽靠真人秀加一部IP大热的电视剧赚了大半年的曝光率,接的广告也不是特别牛的品牌,接下来这样的路线自然不能继续走了,一来考虑到粉丝的审美疲劳,二来考虑到了一个所有艺人几乎都会面临的难题:转型。   如果不尝试转型演艺事业很快就会进入了瓶颈期,什么票房□□,什么有颜无演技之类的批评会漫天而来,人一停顿往往会失去壮士扼腕的豪情。   饶蔓给黎叔指点迷津:最普遍方法是拍电影,好好选片,跟个好导演高端的制作团队,以后慎重接片,重质不重量,公益活动要做起来,适当曝光,避免炒作嫌疑,诸如此类。   这些黎叔都想到了,但经别人嘴里说出他不禁怀疑,自己家这位臭屁王在大制片人大导演以及一线艺人面前能守住智商么。   他甚为忧虑。   不过好在沈泽从十八线小明星跻身到了前几线了。   黎叔提前感受到了看着自己孩子走出了高考考场的心情。   这天饶蔓派了Aimi给沈泽做造型,Aimi不知道换了什么面膜,皮肤好到吹弹可破,正被一群后台小女生围着取经。见沈泽来了,那些女生统统安静,眼睛不眨地看着沈泽进来,坐下。   沈泽笑:“别在意我,继续谈话呗,我也想学习一下驻颜术。”   “你已经够帅了男神。”   “谢谢,我也觉得我够帅了。”   还是一点也不知道谦虚。Aimi白他一眼站他身后替他弄发型。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看沈泽一派如沐春风的模样,Aimi问是不是恋爱了?沈泽看看周围,化妆间就王二在一旁等候,于是也不隐瞒地笑道:“你怎么知道?”   “你这脸这眼神,就是桃花太旺的感觉!眼角媚意飞扬嘴角春风醉人,哎哎你都有人了别这么勾引人啊。”   “我哪像勾引人的样子,你哪只眼睛眼神这么不好啊?”   “两只!”   沈泽老实靠着椅子不动,又想了想问Aimi:“真这么明显啊?”   镜子里的Aimi点头。   咳,那就明显吧,老子就是心情好!   访谈节目事先有和沈泽透过气,大概的流程与问答内容,几乎每一个艺人都会被问起对另一半的标准或者有没有心仪的对象了,经纪人早就教过每一个艺人的标准答案,比如要孝顺善良啦,性格合得来啦。   沈泽上一次被问起来,他的回答倒是别出心裁,直接说,虚位以待。   果然,主持人聊起了他的感情状况,从他的出身过度到这里拐了个大弯,沈泽实在佩服对方为收视率下的功夫。   但是一开始沈泽有些抗拒对方提起他的家庭,他的父母都不在了,身后还有一个空洞的竹雅别墅。这些年他不是没想过他的母亲以及那位浪得虚名的父亲,还有他们沈家山一样高的富贵历史。   时间摧枯拉朽,哗啦啦全没了。   他总是孤独,总觉得身边空。那是因为他心里空。所以他在开始的那几年很会玩,过瘾就好,爽到就好,这样身边热闹好像心里的空就能被填补了。但实际上更空,空阔到有了回响,回响又在提醒他自己的心有多空。   他想,徐筱雅会很伤心吧。她给了他最好的家教,希望他体面光鲜地活着,而他如此挥霍他的生命,内里将所有的教养体面踩在脚下。   一直到饶蔓捡了他回来一直到他遇见了何高文。   那人总是在那,他冷了可以抱,他累了有个窝靠,伸手可及,乖乖地随他差遣。   可是心里的空仍然是无法严丝合缝地填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是什么呢?   沈泽还是听从了黎叔的安排,同意主持人说他的家庭,说可以博取粉丝们的同情心,另外得渲染一下他那些年过得多苦。   “可是我过得不苦啊。”   黎叔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粉丝希望她们的王子曾经受苦过,这样能激起她们的保护欲。她们需要什么我们就为她们创造!我们的存在难道不就为了她们'美梦成真'吗?”   歪理。不过沈泽还是很配合,按照黎叔准备的说了一遍,回答感情状况时,只是抿着嘴笑眯眯地看主持人,片刻也不回答。   “哎,这是有心上人啦?”   底下的王二捂住脸:公司会把我开除的。   这档节目受欢迎还在于它是直播,没有NG,观众能更真实地看见偶像们的反应,所以今天没到场的黎叔发出一声愤怒的暴吼,电话直接打给了王二:“让那小子傻笑着是想怎么样!”   何高文这时候正在屋里挑着泡面看直播,看到这里叉子里的泡面滑了下去摔到汤里,溅起七七八八的油汤,他慌手慌脚地抽纸巾擦,眼睛又黏着屏幕就怕错过沈泽一星半点的表情。   只见沈泽的手指捏了捏袖扣,看着摄像机说:“待定呢。”   主持人依然想套出什么,追问怎么刚才犹豫了那么久。   沈泽后来说什么何高文是听不见了,因为他耳朵屏蔽了所有的声音,脚掌突然一热,才发现泡面什么时候倒了也不知道,汤顺着桌沿往下滴,渗透到他的棉拖里。   那是意料中的答案不是吗,然而他的心里又存着一些蠢蠢欲动的想法,他想你哪怕说心里有一个人了也好,不用指名道姓。   其实何高文不确定沈泽究竟对自己是什么感觉或者安排,两个人认识不久,接触也没几次,可是各方面十分合拍,每次接触双方都舒适愉悦,但总少了点什么。   然而即便不确定沈泽的心思,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爱对方的,有时候他会暗自窃喜,这个和自己交往的人多少人幻想着他呀,要说没虚荣心是骗人的。有时候他会因为沈泽的一个笑而心旌荡漾许久,他甚至就以为对方也是爱自己的,不然怎么会对自己露出那样真诚又温柔的笑。   爱真的是盲目的,它同时也使人盲目,让人变得容易自欺欺人。何高文多善良正直,他相信心可以换来心,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从某方面来说他天真又愚蠢,但这真的就是第一次恋爱的何高文。   棉拖是不能再穿了,他把它们扔在盆里倒了很多洗衣粉泡着。乍一离开棉拖双脚就一阵冰冷,何高文在阳台蹲了片刻就去拿袜子,然后给沈泽发了信息,他说:“安排个时间见见我老姐儿行不?”   听说在一起的两个人会介绍彼此的朋友给对方认识,希望带对方进入他的生活圈子,所以他想,两个人得有共同认识的人,哪怕以后万一……何高文捏着手机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他不愿意想万一。   沈泽这天晚上没回来,而是回去了自己房子那。第二天何高文才看见他的回复说好,就过年之后吧。   过年之后?何高文长长出一口气,我要离开这里了还没告诉你呢。   何高文发现在和沈泽恋爱之后人开始变得容易多思多虑,以前怎就不觉得自己心思重了?还是因为对方是沈泽还是个明星的缘故?   以前他的生活只有学习考试工作赚钱,生活都那么不容易了,怎么还能分出心去想一些温饱以外的花边问题。这么一想他又原谅了沈泽,自己怪一遍又宽慰一遍最后原谅一遍,似乎是最近他的情绪怪圈。   林子君没那么好打发,她说为什么时间都要由他定啊?老娘不同意,让何高文告诉他大年初一的下午来!   何高文为难:“大年初一我得回去我叔那边一趟。”   其实几年前他就不过去了,寄过去的钱早够还他们一家当年的“养育之恩”,但何高文想如今他们困难,能帮就帮吧。   林子君不屑地哼一声,在电话里说话,背景有快速敲键盘的声音:“那就年初三吧。你问问他的行程,反正春晚他是没上的。”   林子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沈泽意见很大。   何高文只好答应下来,这边忐忑不安地给沈泽拨打电话。算起来,他们有一个月左右没有说话了,沈泽接了个大电影,好像在培训一些技能,何高文的工作到了年底忙得找不到鞋子。   电话响了很久,是王二接的。   “是……文哥啊,沈哥在忙,我让他等下给你回。”   何高文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不死心问:“他最近很忙吧?”   通常是晚上两三点接到沈泽的短信回复,一开始抱怨要参加一些培训,新电影是动作片,黎叔让他亲自上,这部电影的参演都是老戏骨,希望他给大家留个好印象,所以他学习各种拳法还得练习骑马,所以两个人的联系时间都是错开的。   王二语气挺不自然,嗯嗯两声,大概又觉得态度不好,赶紧笑道:“这两天还好了,等他出来我让他回你电话。”   何高文反应再迟钝也能感觉到有些事情暗暗地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不管怎么删还是被锁了。。你懂的q?a?q   ☆、各自(2)   这次电话沈泽回得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存了疑惑,何高文感觉不管电话那端的人说什么,每一个笔画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传递着令人生疑的气息,就连他这次秒回电话的举动也令人生疑。   “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呀?”何高文不愿对沈泽精明老道,在他面前他似乎是一根棒槌一根筋,一张嘴就堵得人没有退步余地。   沈泽笑了一声:“嗯……如果我告诉你我在外面有人了?”   是调侃的语气,但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何高文沉默了几秒,沈泽有些慌了,在电话里焦急地喊了几遍他名字。半晌才听何高文认真说:“如果你真有别人了得告诉我,我不想因为我让别人相处得不愉快。”   “你怎么就当真了,那是玩笑,很明显的玩笑话!”沈泽有点不开心了,怎么开不起玩笑了?   他怎么知道不是开不起,第一次小心谨慎谈个珍之慎之恋爱的人在这节骨眼上哪开得起这种玩笑?   何高文深呼吸,没忘记打电话的目的:“我姐问你初三下午有时间吗,以前不是说一起出来吃个饭吗?”   沈泽赶紧说有时间,地方他来定。   何高文想了想,本来想说,如果你那边有人了没必要出来吃这顿的,但还是忍住了,他心里多么舍不得沈泽啊。   何高文长这么大有记忆以来就流过两次泪,一次是他的父母离开,一次是他的奶奶去世,而这次他有点想哭,他从来不知道,喜欢的人还没离开自己也能悲伤呢,心脏难受得像被一张布满尖刺的网兜住,稍稍一想他那网就收紧了,于是血淋淋的,上面都是可怖的伤口。   他觉得难受极了。   什么时候开始沈泽会令他这么难过的?   以前他一个人,生活再难过下去他都没有生出这么尖锐的难过劲,可是现在一切都有了:健康的身体稳定的工作安稳的生活升职在望的前程……为什么心里会觉得悲伤?   或许我真不适合和另一个人一起生活。他立在一个漆黑空洞的窗户前想,望着外面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在地面的璀璨星空热热闹闹。   他在飞机上的时候,沈泽在排练歌曲,他到了他叔家,也就是他儿时居住的地方时,沈泽已经准备上台了。他不情愿与他婶婶坐在一起看电视,于是肉疼地开了4G看沈泽出现的地方台春晚。   年三十这天的晚上,沈泽上台前给他发了消息,祝他新年快乐,说新的一年也请他继续陪伴,还加了一个亲亲的表情。何高文也没问他去哪里过年,只知道他参加某地方台的春晚,他切到那个台,看见他和曾柔在深情地情歌对唱,那么缠绵的歌词,那样一对璧人,站在一起手牵手地对望,和别人说他们眼睛里没有爱意都没人相信,连何高文都差点信了那两位是一对的,如果不是知道沈泽喜欢男人的话。   在这个晚上何高文没有开微博,不知道另一对cp的热度超过了沈曾夫妇。这一个晚上,沈泽在热汗淋漓的床上运动后还是打开了自己的匿名贴吧,他只敲了两行字,他太累了,他说:“虽然知道现在所作所为是错的,伤害了hgw,可是我停不下来了。在漩涡的中心,受到了最强烈的蛊惑……”   实际上何高文初一就可以回去,但是他不想马上见沈泽,尽管他的心叫嚣着想见,可是他还是以惯有的惊人的自制力维持了摇摇欲坠的体面。   他奶奶以前出国前经常说,要做个体面的人,不要去索取,不要依靠别人给予你安稳团圆的生活,要自己去创造。   他飞去了分公司所在的K城,在高空之上看着底下的灯火组成一张妖冶朦胧的纱网,然后坚决地别开脑袋,拉了拉毯子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在某处的沈泽会不会与他进行一场心有灵犀的沉默或者发愁,对于目前的关系该怎么进行下去一筹莫展。   因为何高文找不到问题在哪里。这不是什么习题,有公式可套,有范例可参考,或者还有一位悉心教导的老师,他束手无策地在心里愁眉苦脸,脸上是不动声色的淡然。   他惯会压抑自己的情绪了,从小到大没人可以分担分享,干脆锁起来好了。   何高文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打的到了分公司楼下。那是一座很气派现代化的建筑,也许也借了崭新的缘故,所以它看过去比总公司还要霸气,何高文看着门口的保安在值班室,就绕着大门走一圈,搞得保安放下泡面冲出来,一脸提防的神色。   何高文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打扰了人家吃面。   他突然心情大好,在一片落日溶金的风景里去了订好的酒店,初三回去。   初三一早的飞机,整个城市还在沉睡,但节日的氛围依然浓烈,他回家利落地把自己收拾的清爽干净,提着礼物要去林子君家拜年,给她父母送一些礼品,年年如此。   出来的时候,林子君问,你家那大明星下午不会放鸽子吧?   “怎么会。”   “你都没看新闻啊?”   何高文摇头,他这几天马不停蹄地飞来飞去,偶尔回一下沈泽的消息,偶尔给公司领导拜一下年,再给手下发发红包,真没空看。   “沈聂又是什么鬼,你家那位可真是百搭。”林子君和他并肩走着,嘴里嘀咕,“为什么就不能是聂沈啊?”   “聂文华?”   “对啊,他们不是一起演电视剧吗,前两天聂文华微博发出一组他们互动的照片,哎哟拍摄的人存了怀心思,照片暧昧得不得了。”   何高文耸耸肩,无所谓道:“都是炒作,不要信。”   “嗯,没这回事最好。”   沈泽打电话来说快到了,让他们在包间里等等。   何高文因为工作的缘故,也去过不少高档场所,见识过不少别致高雅的布置,可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就是一盏灯一个盆摘都在告诉他,他从前去的地方与这里没法比的。   林子君有点不自在,凑近何高文问:“我这糙汉子会不会出丑呀?”   何高文瞥一眼她耳朵的扇形大流苏耳坠,叹气道:“我的姐,你美丽优雅出得了厅堂,绝不会的。”   林子君闻言,一挺胸脯,在前头感觉良好地走着。   有侍者领他们到了一间包间,落座没多久,沈泽带着一阵风进来了。   这么久没见,何高文觉得沈泽变了一些,眼神更锋利了。   沈泽摘下墨镜,脱了皮衣外套,朝何高文走去,摸了摸他的头说憔悴了。   何高文笑笑,拍下他的手介绍:“我姐,林子君。”   林子君属于那种性格大咧咧但又容易脸红的女孩子,于是沈泽还没和她说话,她的双颊飞满了红晕。   “我这是让你美丽的姐害羞了吗?”沈泽说笑着,招呼林子君坐下,“文文和我说过你很多次,谢谢你们家以前帮助他。”说话着还紧了紧搂着何高文的手臂。   何高文扭动了下,挣扎未果就放弃了,老实吃菜。   林子君看自己人那一副小媳妇的没出息的样就在心里叹了八百遍:被吃得死死的。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沈泽本来就是善交际的性格,什么都能搭上话,他最后还敬了林子君一杯,说,林子君是他们的月老,没有那次的账号被盗他也认识不了何高文。   林子君对这件事还心有不平,她极力撇清“盗”,坚持说那是她一同行朋友还人情送他的账号,她也没看就丢给何高文操作了,谁知道何高文从来不看娱乐新闻,也不知道沈泽是何方神圣,于是就发生了那么件事。   “我只知道遇见你们之后我运气就变好了。”沈泽说的时候眼睛看着何高文,后者脸都要埋在汤碗里了,不好意思地喝汤。   林子君白了他一眼:不用问也知道两个人谁上谁下了。   出包间,沈泽又戴上了墨镜,与他们拉开距离,何高文和林子君并肩先走出去,沈泽已经去结账了。林子君慢悠悠与何高文饭后散步,咂咂嘴道:“看表面,还是不错的。”   “一顿饭就收买了?”何高文飘她一眼。   林子君作势要揍他,挥舞拳头道:“姑奶奶这么容易收买吗?!”   “是是,再吃两顿就可以了。”   林子君哼哼两声,嘴巴休息片刻又问:“文文,你说实话,开心吗?”   她林子君说话,凡是点了名,还用了昵称的,这必然是极其认真诚恳的询问和关怀。何高文能不知道他老姐儿看出了点什么。果然林子君叹气:“你不开心哪。”   何高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圈有些烫。   他心里有那么点委屈和安慰,心想,他总归是有人疼和关心的。   年三十,他去他叔那边,他们只关心他今年加薪了没有,有没有办法把他们儿子从牢里弄出来。   这世上,他还是有人心疼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软肋,心都是软的,只要立场利益不冲突,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必然是一派和煦,其乐融融。   更何况是一直以来缺少关爱的何高文。   所以他遇到沈泽,他恨不得把一辈子的好一口气给了对方,给他绝世宠爱。   他以为,爱是可以换来爱的。   事实上,就目前来说,并不是如此。   沈泽今天是一个人开车出来的,何高文发现他的车换了,一辆低调的SUV。那车不像新的,而且总觉得在哪看见过的样子。   林子君已经坐在了后面,按下车窗喊了何高文快上车,何高文应了一声,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冻得我不想把手拿出被窝(??? ?? ???)   ☆、坦白   送了林子君到家,车子调个头,往何高文住的地方飞奔。   “你慢点开,而且这车……感觉它也不是很熟悉你的样子。”何高文在等红灯时对沈泽说。   沈泽把头探过来,在何高文的耳垂那咬一口,喟叹一声:“忍不住了,想快点回去抱、抱、你。”   “……你怎么跟个急色鬼一样啊。”何高文别开一张红彤彤的脸,状似看着窗外深思。   沈泽又笑了,浅红色的嘴唇,明亮的眼睛,自然上勾的嘴角翘得更飞扬了,他伸手捏捏何高文的脸,语气听起来很欢快,他说:“难得我的文文说了那三个字。”   被表扬的人一言不发当起了敬业的布景。他其实知道沈泽大概是希望他再“□□”一点,再放开一点,再“风骚”一点,当他在他的身下时。   沈泽是很明显的享乐主义者,但何高文不是,所以合拍是合拍,但合拍不代表激情。   何高文曾经匿名跑去一个男同网站咨询过这个问题,帖子题目是《在床上我都配合他,但是总觉得少了激情是怎么回事》,他发誓这样的一句话敲下来,他的脖子都红透了。当即就有人回复他,指导说,是不是楼主的老公没好意思要楼主再放开一点啦,建议可以加些□□暴力的对话。于是底下变成了交流会,看内容大约是一群小零在交流自己老公如何的器大活好。   但天大的苦恼何高文都能当成一口蛋糕吃掉还舔舔嘴巴,闷在肚子里烂了也不吭气,他决计不会让沈泽窥得一丝一毫他的发愁,他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不能给沈泽添麻烦。爱他和让他在他这愉悦舒适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他也没其他人可以问,有时候也在考虑,要不要去那种同性恋酒吧,认识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看看别人是怎么交往的?但现实不比网络,网络对同性恋的接受与宽容远远大于现实,他又担心被同事撞见。   沈泽专心开着车,只是发觉何高文沉默了很多,由于心中有愧,又无法像以往那样继续捏着他耳垂或者揉乱他头发问,怎么不可爱了。   两个人坐在一起,是高度一致的貌合神离。   下车前,何高文注意到车钥匙上有一把锁匙后面挂着沈泽小区的门禁卡,心想,这车难不成真是他自己的?不过他没问出来,因为沈泽看见了那辆他送给何高文的车子有些不满道:“都没开过的样子呢。”沈泽照例把脸罩在大口罩里面。   “没机会——暂时也用不上……要不,你看转送给……”何高文想说,年后上班他打算去K城,车子真用不上,结果沈泽听到那句“转送”脸色十分不好,挑高了一边眉毛说:“送你的就是你的,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沈泽的手机又响了。这是他见何高文以来响的第五次。何高文当然知道他的来电铃声与短信铃声的区别,前两个是电话,后面三个是短信。   沈泽看了一眼,还是延续前面的态度,直接放回衣兜里。   气氛突然变得很僵。如果气氛低到冰点泼盆水可以结冰,那么现在老天下场大雨,那雨柱会被冻成一根根尖锐剔透的冰柱子,杵在两个人之间。   何高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不明白沈泽的怒火是从何而起,一路上他不是还表现得脉脉含情依依不舍吗,怎么突然就……   他张了嘴巴,说:“电话信息不回一下吗?”   沈泽戴着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怎么生气也是好看的英俊的眉眼:“回?你知道是谁的电话信息说让我回。”他说这句话时眼神是复杂的,悲伤的悲悯的,又有十分淡薄的不屑。   何高文低头掏钥匙开门背对着他:“不知道。那就不回了。”   门推开,按了墙壁灯,室内一下子亮起来。何高文的手腕被抓住,两个人对换了位置,何高文被压在墙上,像某次沈泽来他家一样,但是,物是……情非。   沈泽没有亲他,放开了他的手,因为何高文看着他的眼神布满四处逃窜的难受和不解,沈泽不是禽兽,下不去手。   “是聂文华的。”沈泽走到沙发边坐下,又补了一句,“是聂文华的电话信息。”   “哦。”何高文应了一声,不想坐他边上,就走去倒水,顺便问了一句沈泽喝不喝。   沈泽跟过去问:“你到底有没有防患意识啊?”   何高文喝水喝一半,又是不解地看着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今天不该对你这样。”沈泽从身后抱住他,何高文抓着水杯猛灌了一口水,含在嘴里慢慢吞咽,他需要什么浇灭心底冒出火星的怒火,他知道自己从未这样愤怒失望过,他甚至生出了玉石俱焚的可怕念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爱一个人,给他全部能给的,而那个人一开始说要跟他在一起,可是才多久?还没一年,这是怎么了?   他脑子乱,像一团团菟丝草缠住了心智,他走不出去看不分明,答案就在眼前,他提不起那把刀。   手起刀落,或许不仅仅是斩断乱麻,还是一刀两断了。   沈泽贪婪他的温度,鼻子埋在他的后颈,蹭着,偶尔亲两下,何高文一动不动,他第一次觉得今年的冬天,这个城市特别冷。   晚饭吃的是那间饭店打包回来的东西,食物是可口精致的,可两个人都沉默地吞咽。晚上他们依然睡在一起。何高文狠了狠心留给他一个弓起来的后背,沈泽也不勉强他转过来,无声地在他背后搂着他。视线落在墙壁架子上的书,有的是沈泽随口说的时尚杂志或者电影杂志,再看看睡衣,也是沈泽穿习惯的牌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何高文默默地为他打造适合他居住的小窝,一切都以他的标准为标准,这样一想,他心里多少有些心疼,又抱紧了何高文。   何高文微微动了下,声音闷闷道:“你要做吗?”   沈泽怔愣了一下,才反应他什么意思。不是他反应慢,是何高文在这种事上面从来被动,更别提会问这样的问题,沈泽讪讪道:“休息吧……”   怀里的人迷糊“哦”了一声,真睡了过去,这几天他基本没怎么休息。   明天,明天和他好好谈谈,人家为我做了不少啊。沈泽呼吸着令他安心的气息想,怀里暖烘烘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何高文待他这样用心。他想了想也累得睡了过去。   夜里,何高文醒来一次,由于太热,他想起来喝水。一转身就看见眼前是一张帅得无法无天的年轻的脸。   他用热切的视线和压抑的呼吸去描摹那个人的轮廓,回忆触摸起来的感觉,心下无比悲凉地想,怎么连你也要骗我。   他怎么没察觉到一点端倪?从王二那次接电话时的吞吞吐吐,就感觉有什么事瞒着他了。   说到底,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还得彼此来定一个生死,别人都是旁观,只有幸福说了算。   何高文想,一点也不开心,要不就这么算了。   最后他依然没有起来喝水,因为沈泽的一条腿搭在他腿上,他搬开了那条腿又马上缠绞上来,霸道十足。   张开眼睛就看见沈大明星看着自己笑。   “你……要不要这么吓人!”窗帘挺厚,看不见外面天色,应该是天亮了。何高文被他帅醒,转开了脸。   沈泽把他掰过来,捏他鼻子笑:“九点了,别睡,想吃什么快说,我很久没下厨了!”   一听到沈泽要下厨,何高文坐起来,依然抱着被子说:“你拿手的那荔枝肉好吗?”   “当然好。有材料吧?”   “没,我得去买。不过你今天没有节目吗?”   两个人性格上的共同点是天大的事睡一觉统统忘光,所以沈泽与以往一样把何高文搂过来,把他的脸按在肩膀道:“我也要休息嘛,今天一整天都是你的。”   何高文偷偷笑了下,食指在他胸口画圈圈:“哦,我记下了。食言就刷碗。”   “成啊宝贝。”   沈泽围着围裙在狭窄厨房转着,时不时与何高文说两句话,这样的画面怎么看怎么像两个人在过日子,他们像一起生活多年的寻常夫妻,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时间缓慢,安逸,美好。   以前看到现世安稳那四个字,何高文没有任何感觉,字只是字,而今他坐在客厅看电视,和沈泽一里一外对话着,他深刻体会到,安稳才是浮生的最后目标。   身体上的精神上的心灵上的一种尘埃落定。   沈泽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手机就放在客厅电视桌前,何高文喊了一句:“你有电话!”   “不管,我今天都休息了,公司准假!”   停了片刻,再次响起。   何高文起身走过去。沈泽动作比他快,已经拿着手机不满地抱怨,国家主席还有休息时间呢。说着把手机丢衣兜里,亲亲何高文的脸道:“再等等,马上就好!”   他回厨房做下一道汤,何高文像是想到了什么,打开微博去搜索聂文华的名字。点进去主页,最新发布的内容果然是林子君说的“亲密互动”照片。   何高文从聂文华的眼神里读到了什么,危险的,又是同类的,迷恋的,他无法形容,但这不是自欺欺人就能逃过一劫的事。   荔枝肉依然是喷香美味的,酸甜适宜。何高文给两个人盛了一碗满上的白米饭,沉默地开吃。   远处有模糊的鞭炮声,楼下是车来车往的声音,偶尔还有嘹亮破空的鸟鸣,可在这里,压抑得好像无形的物体把两人之间的空气挤压没了。   “在意电话吗?”沈泽给他夹了块肉问。   何高文端着碗抬头看他,没有回答。   沈泽放下碗,靠着椅背说:“本来打算找个合适时候跟你谈一件事,但看来得马上说了。”他不等何高文消化这句话就紧接着说,“也许你想对了,聂文华和我是发生过什么。”   何高文手里的碗摔在桌上,他慌忙端正马上站了起来。   “别走!文文!你听我说完!”沈泽上前拦住突然起身走开的人,“你得听明白我的想法,生气发火先等等!”   “你的想法?我为什么要一直明白你的想法?你有想过我的想法吗?发火生气还能等等?那么沈大明星,你的欲望上来了可以等等吗?”   沈泽从来不知道何高文还有言语咄咄逼人的一面,一时结舌。   “你要说可以,我让你说。”何高文看了看手表,“五分钟够不够?”   沈泽放开他,走到客厅窗户边呼吸冷空气,眺望阴沉天空下的城市。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时间一秒秒流过。   “他,诱惑了我,但我自己也没用,没控制住。在培训新电影的剧本要求中,我基本和他在一起……”   何高文背对着他坐在沙发里,他低垂着双眼,看不到眼神里涌动的悲愤。有些事,自己想到猜到和当事人亲口承认是不一样的。前者还有一丝侥幸,顶多是破皮见血,后者是盖棺定论,心口捅进一把最冰冷的刀,拔出之前还翻搅着,何止见血。   这太他妈痛了。何高文弯腰抱住了自己,有那么几秒,气喘不上来,他无声地忍受着一个个字带来的钝刑,凌迟一般,那一瞬间血液无法输送到大脑,他什么也不会思考了。   “我和他说过,别联系了,我,我做错了事,文文,你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人都会犯错的不是吗?”沈泽的语气特别认真,着急,真正透着滔天的悔意,这要是演个悔恨不已的角色他一定一次通过。   何高文把脸埋在手掌中,用力揉平一张因为痛苦而有些扭曲的脸:“你先回去好吗?——你从我这出去!出去!!”   他依然留背影给对方,他不想回头看沈泽的脸,他那么爱他,一看见他悲伤的眼睛他就会心软,那张嘴会说出巧妙的令他心软的话,还有那双手会摸上他的脸,一点点安抚他内心的疼痛。   他不想领教。   一直到沈泽离开,何高文也没抬起头来。   他想起来他的奶奶,辛苦那么多年从国外回来了,才陪伴他多久就悄无声息地离世了。在那之前,他奶奶总是担心他,以后他一个人了怎么办。他懂事得早,安慰奶奶说:“我这么好,会遇见对我特别好的人呀!”   奶奶枯瘦的手摸着他的脸,是不舍的,疼惜的。   到底,沈泽不是那种会把他放心尖上的人。   他枯坐了半天,手机里不时提示短信息进来,他也不想看,一直到黄昏的夕阳把最后一片余晖投进客厅的落地窗他才起来把桌面早已冷掉的饭菜倒掉,把两人用过的碗筷丢进垃圾桶。他在冰冷的自来水里神经质地反复搓洗那双手,搓得通红,发疼,最后才流出了眼泪。   这一天,黄昏依旧美得妖娆,城市依然拥挤繁华,人和人之间碰撞了似乎都会有故事,何高文把沈泽的东西全部扔了,和房东联系了退房协议,带着极少的个人物品找上了林子君。   ☆、离开      林子君给仓库发去订单的时候何高文过来了。   在电话里听何高文说他打算来她这住几天时,肩膀夹着手机双眼确认订单的林子君没察觉异样,毕竟昨天才和沈泽他们一起愉快地吃了顿丰盛大餐。可当她开门,看见疲惫坐在一个大行李箱上一言不发的何高文她觉得出事了!   何高文三句话就把一段恩怨情仇给概括了:“他对不起我,我不想见他,我在你这住几天。”   林子君平时爱闹,也爱寒碜他,可眼下是非常时期,她站在门边把自己缩成一只鹌鹑。她给自己可怜的“弟弟”开了瓶酒,冰箱里有的是下酒菜,他们不提沈泽,也不骂,两人推杯换盏地喝,这一晚好睡得很,因为何高文醉了。   喝醉的人通常要么一言不发要么就是个话痨。有的酒品特别不好,还爱闹事。何高文喝醉了是乖巧地靠在沙发那,把自己团成一团,无害又无辜。   林子君还没醉得那么厉害,摇晃着起来替他盖毯子。靠近了能听见何高文在说话,来来回回就那两句:“你怎么能骗我,你怎么能对不起我呢……”   林子君也替他难受,沉重地叹气。但是,这世界上没规定你喜欢一个人了那个人也得喜欢你不能伤害你。   当然,大多数人可以做到“谢谢你的喜欢,我无法配合”,然后转身离开。做不到回应就不要伤害,这是多数人的做法,但沈泽也不该归那大多数或极少数,毕竟他一开始是真的喜欢何高文的,只是他体内,沈家爱玩的天性,享乐的生活态度让他走错了这一遭。   何高文醒来时发现换了姿势,本来是瘫在沙发上变成了直挺挺地躺尸,林子君自然在她的卧室里,书房的门大开着,可以看见电脑屏幕那幽绿的光。   林子君家底实在不错,她父母是何高文学校的大学教授,不过他们的女儿早早就在外自己生活了,所以这间房子十分有家的味道——呃,如果稍微整齐一点效果更好。   何高文大脑暂停几秒,皱眉看一眼凌乱的屋子,他想上一次过来帮她整理是一个礼拜前吗?   一个女孩子如何能把家住成垃圾堆的,这是何高文醒来思考的第一个问题。   他终于彻底清醒,脑袋像久而失修的机器重新运转,转到“沈泽坦白了和别人在一起”时戛然而止——这是彻底掰了?   难受倒不是那么强烈,他的手机早就关机,也不知道现在几点,摇摇晃晃起来走两步,脚底都是虚的,他拍了拍林子君的房门,看见棉被里的人抗议地抓过枕头看也不看地就往门口扔。   “我失恋了你态度还这么差。”何高文打了个呵欠走去了书房。   三个电脑开着,他拿起鼠标晃了晃,微博推送一个消息:“著名演员聂文华被发现死于公寓,初步排除他杀。”   何高文打了个激灵,整个身子僵住了,眼睛眨了几下,又凑近屏幕确认“聂文华”那三个字。   没错……是他。   何高文靠在椅背上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双手有些颤抖,后背却僵硬的挺得笔直,他意识到事情也许没这么简单,或许……或许还和沈泽与他有点关系。可是他没有勇气戳进去把详细的看完,他揉了几下疲倦的脸,宿醉带来的头疼与全身酸痛这才齐齐向他包围,他干脆缩在椅子里,后脑勺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刚充上电开机的手机热闹地跳出好几条信息,不一会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屏幕提示灯不死心地提示着。何高文伸出手这才打开。   有一个未接来电提醒,陌生号码,接二连三打了三次,提示是ems来电。何高文没放在心上,因为他最近没有信件包裹往来。   不出意外,剩下是沈泽的短信接二连三发了七八条,开始还是语气激动地在那解释,到后面几条,看得出来他冷静了很多。   最后两条是凌晨时分,沈泽说他回去了何高文的家里,发现他不在了,他说他很着急,问何高文在哪。   最后一条是凌晨三点多,沈泽说他先回去,聂文华经纪人找他。   再看微博推送的热点,五点多发布聂文华死亡信息,神速了。   何高文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他本来就不是多心狠心硬的人,他觉得他大概是一旦喜欢一个人就想喜欢他一辈子的人,他自认对沈泽很好,可是啊,这世界上并不是你对一个人很好,那个人就要还你一点好。   他甚至还想过自己委屈又伟大地成全他们在一起好了,醉一场睡一觉,醒来又是一个单身汉。可聂文华怎么就……   公司初六就上班了,由于他要被外派到分公司负责执行总监一职,所以年前的交接工作结束后,他只要初十左右到达分公司就不耽误。可是,一直到他接到分公司的助理与他确认到任时间沈泽都没有再联系他。   他在林子君那白吃白喝了几天——也不尽然,帮忙处理订单——他的心理从一开始的“妈的对不起我的人怎么没拿出120分诚恳的道歉”到“端架子吗拿乔吗比耐心吗哼”再到现在的“结束了。”   最难受的那一刻过去了,很奇怪,剩下的感觉是最小剂量的痛苦,每时每刻喂一点让他吃下,吃得多了也就不难过。   他在离开这座城市的这天回去了以前的出租房,有的文件没带出来。房东这天刚好带新的租客看完房子,赶紧喊住他,说有个他的信件,塞在门口信箱,房东担心叫人撬走,帮他收着了,前几天又联系不上他。   何高文道过谢心想,谁寄的?他的所有信件留的地址都是公司的。   深蓝色信封摸上去有一叠厚,应该是纸质材料,只看见寄件人潦草写了个姓,看不清楚。   他将信件和需要的文件放在一起,打算先带去林子君家,在飞机上再看。   叉着腰环顾一圈住了多年的地方,这里的每一张沙发,每一个盆栽,厨房的每一个碗,都是他当年工作稳定后,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从其他地方淘来的,一点点拼凑成了现在的“家”。   曾经他有多渴望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儿时,叔叔家是牢笼,阴暗的嫌弃的目光何处不在?学习了,宿舍是沉闷的网,每一个人的漠然与表现出来的刻意疏远都令他活得压抑。一直到他大学,有能力打工,把自己收拾清爽,抬着头走路,慢慢尝试与别人对视,而不是闪躲着埋下头。终于有了一处遮风挡雨休憩的地方,可是他现在要离开它了。   曾经他想过买下这里,毕竟住了很多年,很有感情;再者离公司和林子君家不会太远。即便是调任,他想几年内还能回来的,他很难对一个地方习惯,甚至产生感情,他希望回来时买下这里,或者偶尔回来住住,因为沈泽似乎也喜欢这里的感觉。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沈泽不喜欢他了,他甚至仓皇地逃出住了多年的家。   何高文把搭在手臂的西装拿下,慢慢踱步过去摸着每一件家具,目光悲哀而不舍。   始于这里,终于这里吗?   是不是还能挽救一下?既然心里还惦记着,一个大男人的有什么好闹别扭的?他坐在沙发里掏出手机给沈泽发去几天来的第一条短信:“下午五点有时间没?我们谈谈。”   短信即时发出,随着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何高文感觉这么多天来的沉重瞬间消失,他从沙发上蹦起来,走向落地窗前,他举着双手要把漫天的金光万丈拥入怀里。   此时,彼地的沈泽在拍最新杂志的封面广告,上午安排了棚拍,第二天去户外取景。一听到“休息”沈泽就与工作人员互道辛苦,就赶紧跑向王二拿手机。   王二晓得他心心念念着什么,邀功似的扬着手机:“回了!”   沈泽那表情滞了一秒,接着咧开嘴笑着:“看吧,爷的魅力!”   也不知道前几天谁难过的工作都没法继续了。王二心里咕哝着。   沈泽当然是欢欣鼓舞地回复:“有时间,好,地点你定。”   手机响了一声,何高文看着那几个字开心地傻笑,他冷静了几天,还是发现自己很爱沈泽,一想到没办法在一起他就做什么都没劲,天晓得他本来还无比悲壮地想拱手让爱。   “来家里吧。”   沈泽当然好,一万个好,那里见证了两个人的每一个甜蜜幸福的画面。心情好得狗看见了都烦的沈泽很自然选择性忘记之前两个人那心碎的画面。   何高文看看时间,两点,还有三个小时。他嘴角噙着笑慢悠悠地把东西再整理一遍,检查有没有遗漏的。他把需要搬出去的东西都做了标记,这个倒霉的搬运任务本来落在了林子君头上,可是现在打算原谅沈泽,任务自然移交,他为林子君逃过一劫击掌庆贺。   他确认再确认,由于心情好,这样繁琐的事情做起来一点也不烦躁。到了四点半,他去外面买了两份饭,坐在桌前等沈泽。   沈泽的快车开在路上,半个小时前发短信说快到了,怎么还没到。   他突然有些不安,他该不是后悔了?   等着也是虚度时间,于是打开那个信封,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何高文拉开开口,信封“兹啦”了一声,打开一个狭长的开口   他看到了一摞照片。   是沈泽和聂文华。   穿衣服没穿裤子的,□□的;浴室里或者车上,还有床上,那应该是聂文华的床,还有片场休息室……何高文手一抖,照片哗啦啦掉在地上。   他感觉他的心也被扯开了一道伤口,汩汩渗出的何止是献血。   当时听沈泽说两个人在一起过,他不是不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但一些事实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这样明目张胆地来刺激他,他还能冷静?   这时候门开了,沈泽轻快的声音在几米远传来:“差点堵路上,我来啦!”   何高文按着桌角想站起来收拾那些刺眼锥心的照片,可是他的手背因为用力,筋骨狰狞地浮起,那点力量无法支撑自己起身。沈泽诧异他的反应,走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地板的东西。   他大步向前,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灵巧,白净好看,收拾那堆污秽之物,很快就将一堆令双方都极度不舒服的罪证扔在信封里,喊了几遍何高文的名字。   何高文缓慢地抬头看他,那眼神几乎能称得上瞪视了。何高文是个温柔的人,从不肯用心灵的窗口去怒视一个人,可是这次他没办法,他满心期待地想,自己想开了想原谅他了,怎么会有人寄这样的东西过来?每一个快活的画面都是一张张挂满倒刺的网,越挣扎束缚地越紧。   一路上连闯红灯,从外地赶回来的沈泽知道坏了,这不是几句话能说开的了。他的心情像从云霄飞车的最顶端落到了平地,还是迫降的,摔了个血肉模糊!他还没从聂文华自杀的自责中走出来,现在即将面临最不愿听到的话了,他看着何高文摇摇头,那句“你别这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出手摸摸何高文悲伤的脸,可是何高文把头移开了,他看着沈泽一字一句道:“我们分手吧。”   ☆、间奏   “某天,你无端想起一些人,他们曾让你对明天有所期许,但是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再见金华站》   就好像现在,某人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神情专注地听台上一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演讲,记忆那本书却一页页翻过另一位男人说笑的样子:嘴角是浅浅的笑,眼睛是明亮的两弯月牙,浮动着万千星辰一般,动人且耀眼。   大多数人没看见沈泽这样的一面,他虽然笑的多,可是他只在何高文身边露出这样无设防又恣意的笑。黎叔很早以前就交代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可能有人360度偷拍,只要把抿嘴笑变成一张皮就好。于是他就练习无死角的笑容,从笑得脸快失去知觉到后来那种表情真成了脸皮附着,过程真可不谓不痛苦。   当时何高文听完“强制微笑令”,露出一脸的心疼,摸着自己的小胸口喃喃自语:“幸好你睡觉不那么笑,不然我醒来看见不得吓死呀。”   沈泽听完他的担心全不在自己身上,立马扑过去咬他几口以示不满。   但是真要说起来,幸好那魔鬼式的笑容培训中间过渡有何高文,不然沈泽大概会笑到抽筋。   坐最后一排的何高文走神片刻就逼自己收回心神,继续听演讲。结束后,他等礼堂的人走完,并不着急地离场,依旧看台上的年轻人和几位长者说话。他坐的位置虽然远,但正对着演讲台,年轻人一抬头就看见他,目光远远地投来,柔柔笑意又款款深情,他朝他点头,表示再等等,很快就好。   何高文看看表,时间完全充裕,他订好了餐厅,开车过去十五分钟,然后吃完了大约八点,陪对方去看场电影或者去他的小套房坐坐,一天到底是打发了。   如果依然心有杂念,回去吃个助睡眠的药,一夜无梦,不会想起那个人。   可有些人你不想了不代表忘记,就像我们急需找一个东西,掘地三尺也遍寻不到不代表它丢了,只要某个适当的时机到了,它会自动出现。   不思量,自难忘。   就好比现在,何高文放松下来听一场演讲,看见台上身姿挺拔谈笑自如的人,他不受控制就想起来沈泽。   年轻人朝他走来,脸上挂着兴奋明亮的笑。   “走吧,肚子开始饿啦。”   何高文自然地帮他拿材料,与他并肩走出去:“我都订好了,一到就能吃……哎你怎么还出汗了,很热吗?”   “你知道我怕热嘛,虽然才四月天,不过突然穿这么正式的服装我热得慌啊。”   何高文笑笑,拨乱他的头发,最后还摸摸他脑袋。   他们看过去身高一样,不过何高文也许高了那么两公分。何高文迈大步在前面走着,手腕被那人拉住,一个力量迫使他转身,很快,他被压在一根柱子后面,一个柔软的吻马上下来。   何高文笑着推开他,擦擦湿亮的嘴唇:“不怕被你的教授们看见?”   “这里死角,谁也看不见。”   “走吧,说好了请你吃饭,庆祝你人生中第一场成功的演讲。”   “师兄……你要记得答应我的……”   “林萧!你到底饿不饿啊?”何高文快步如风地走了出去。   叫林萧的年轻人笑嘻嘻地追上去,他看见何高文的脸红了。   林萧喊何高文“师兄”,是因为何高文是他同系上一届的学长,当年何高文边工边读研时,林萧帮了他一些忙,诸如整理讲义教材,有时候何高文代课,需要用的材料也是林萧在负责。   林萧在学校算是风云人物,什么十佳歌手,晚会主持,或者一些部门活动拉赞助,都能看见他活跃的身影。他们学校至今流传一句话:“林萧学长刷下脸就能拉到经费。”   那是学弟学妹们传开的,也许没那么神,多少夸张了些,但林萧确实长得好,看平时吃穿用度能判断家境殷实;而且脾气好,在学校口碑相当不错。这样的男生在任何一个学校大概都会很受女生欢迎,何高文还记得当年没离开学校就看见一场表白,一个女生在室友的帮助下,在林萧所住的宿舍楼下用蜡烛摆了一个巨大的爱心,中间是林萧的名字。   当男生宿舍楼发出一阵喝彩声,一致众口地喊着“林萧!林萧!”的名字时,林萧出现在楼下,不知道和女生说了什么,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林萧前面走着,女生跟在后面离开众人的视线。   何高文当时就住在研究生的专门宿舍区,正对着林萧的宿舍楼,看完就感慨这一地的蜡烛多浪费钱。   后来这事何高文还问起林萧,林萧笑道,怕对方难堪,带离了现场再安慰了那女生几句,没在一起过,毕竟他读大学的时候就暗恋师兄了。   他们进行这些对话的时候是何高文住院,刚做完阑尾炎手术的第二天,林萧来看他。何高文的手被他握住,温柔却有力地握着,何高文挣扎不出,只好无奈笑着看他。   说起来缘分真是半点由不得人。何高文其实不大愿意遇见以前的校友,因为每个人都拖家带口了,再不济也有一个在交往中的对象,可他没有。这样一对比,形影相吊反衬着他越发得孤独了。   当时在手术前他就来医院检查,在交费窗口前排队时肩膀就被人拍了下。何高文正有些烦,肠胃不好他是一直知道,加上刚到新公司,百废待兴之下,他几乎吃住都在公司里,更别谈合理的休息时间了,所以这一次阑尾炎来得太突然。   那天要不是助理留下来陪他加班,估计他死在办公室也是第二天被清洁工发现。   所以干脆把落下的年假拿来休息,顺便做个手术,不然这活火山一样的隐患留在身体里,万一在重要时期爆发那可不得了,耽误公司的事。   拍他肩膀的正是林萧。林萧看见他一脸菜色,吃惊地问:“师兄?”   何高文见是以前鞍前马后的学弟,于是有了点表情点头:“是我,林萧。”   林萧身边站着一个面容白净的女生,何高文礼节性地点点头。   分开时,林萧独自追上来关心地询问了几句,又要了何高文的联系方式。林萧小小抱怨道:“师兄以前的号码打不通了啊……”   何高文才想起来,当初来这之前,号码取消了。在此之前,年节时林萧都会发来问候。   何高文摸摸鼻子,对眼前的人突然心生愧疚,于是联系得多,一来一往中,几个月之后的手术就成了林萧作陪。   想想也没什么不妥,毕竟在这个城市,何高文没几个朋友。   那时候林萧就对他表白了,何高文想起第一次碰面时他身边的女生,林萧说是教授的女儿,说过喜欢他,不过他拒绝了……何高文距离上一段失败的初恋过了三年,又在K城遇见故友,也许真是缘分?   林子君听说何高文被人表白,激动地在电话里嗷嗷叫,高分贝喊道:“我看了照片,这么帅的男孩子果然都喜欢男孩子!你丫把前十几年攒下的桃花运都用在这几年了么?答应答应答应!试试又不缺肉!”   事实上,何高文也说不出对林萧是什么感觉。他对于人际关系判断总是迟钝,也懒得花心思想,林子君吐槽他那点脑细胞全浪费在工作上了。所以现在何高文在分公司呆了三年,业绩节节攀升后,准备竞聘副总职位了。   这三年,他刻意不去接触任何有关娱乐圈的消息,也不准办公室谈论关于明星、特别是沈泽的事,一干手下都以为何总监与沈泽是情敌呢。但沈泽越来越红,红得千娇百媚,火得随处可见。   好像不放过他似的。   林子君早就当上了甩手掌柜,她的网店业务量激增,早已是一个初具规模的小公司,手下有三个部门,林子君管着几十号人的口粮,忙得鞋底都飞了,妆都花了。   这一切得益于沈泽,沈泽帮她宣传过她的网店。   放以前沈泽就是每天转发也没用,也许别人还会笑他low,可如今沈泽是谁?出趟门一个保镖队跟着,三个助理陪着。至于王二,王二是助理的领队,黎叔如愿当上经纪人部门的经理了。   几年前沈泽的首次“触电”作品挺成功,后来接的电影作品都由饶蔓与黎叔把关,他完全变了个人,以前他收心肯学或许还留了二十分的玩兴在那,可如今他手头的工作一结束就飞去世界各地拜访名导演或者上表演课,他不再有绯闻,也不需要搭着谁的东风,送他入青天。   他就是他自己的东风。   他不是没找过何高文,但真正找起来才发现对他的信息知之甚少。   何高文在哪里上班?他做什么的?好像是什么活动组的组长还是?他以前听过可是忘了。他老家在哪?他曾经说过他的家庭,父母去世了,还得负担叔叔一家的生活。对了,可以找林子君。   可是林子君怎么找?只有微博了。用微博联系还不如自己开小号私信何高文,可是看一眼何高文的微博,最近一次更新还是一年前。   林子君手里还几个营销号,哪能看他私信呢。等林子君大发慈悲瞄一眼私信时,他和何高文已经分开快一年了。   古人说,离别寻常今白首,那是因为轻易一别就是经年,等到鱼传尺素云间鸿雁,早已改变别时旧貌。可是很奇怪,那时候的感情反而深厚,是如今信息便捷时代无法企及的。   大约是因为知道轻易见不到面所以用心铭记,每日每夜的记挂,如同吃饭睡觉那样的自然。   沈泽就在怎么也寻不见何高文的前提下每日每夜地回忆,他像一个自虐倾向的患者,买了何高文原先租住的屋子,偶尔过来住住,一切陈设不变,但添置了许多自己的东西。   以前徐筱雅就跟沈泽说过:“这人啊,肯定不是天下无敌的,因为他最后都会遇到一个能制服他的人。”   “是不是会被那个人打败?”   “不是。”徐筱雅把小沈泽抱到腿上坐,把那张美丽的脸轻轻搁在他肩窝,“傻儿子,我说的'制服'是,心甘情愿地守护。”   守护和制服怎么会有联系呢。沈泽当然无法理解,只是挣扎着要下去玩。   徐筱雅微不可查地叹气:“就好像我心甘情愿只有你一样啊。”   那时候,走出豪门不是所有女人敢做的。   所以沈泽的骨子里有徐筱雅的“疯狂”,一掷赌一生。   他赌的是何高文。   不学习工作时,沈泽就在何高文出租屋对面那座山头的庙里呆着。庙是古庙,古朴浑然,香火寥寥无几,那尊大佛流露一脸的悲天悯人的神色。看得出曾经也是威风无匹金身加固的一尊佛像,如今残破得只余下一张面容依稀可辨睥睨众生之态。   沈泽一个人到庙里,叩开木门见一个小和尚在扫地,和尚定定看着他几秒,在沈泽开口之前,丢下扫把嚎叫着跑了。边跑边喊:“师傅师傅!是大明星!沈泽!”   沈泽眼皮跳了跳,以为和尚不认识他。   林子君说,何高文以前说过要来这里,所以他来了,万一遇见呢。   当然没有万一了。   在“沈泽遁入空门?!”这样炸了娱乐圈三天的新闻爆出来后,沈泽也没能如愿遇到何高文。他想过对方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他特别想找到他,不为什么,就为了说清楚一些事,以及告诉他,我特别想你。   可是林子君能告诉他何高文说过想去庙里的信息已经对他宽容了。林子君说:“他是很不愿意见你的。”   我们的大明星在功成名就之后连找个人都没人帮忙,他真觉得做人太失败。   在K城的何高文与林萧吃完一顿大餐,沈泽在庙里的厢房吃着粗陋饭菜。   林萧把何高文压在车里亲吻第二次,何高文还是推开了他,温和地拒绝:“我不想来车震哈。”   何高文很清楚林萧说的“答应”是什么,两个人交往快一年,林萧想与他关系更进一步。   他不是没试过抱林萧,林萧长得不差,可是每当张开眼睛看见怀抱的温度来自另一个人,亲吻的双唇来自另一个人,他就没来由地恐惧,还没冷静下来就伸手推开对方。   这样本能的拒绝让他很尴尬,多少也刺痛了林萧。   他建议过,要不分开吧,可林萧坚持,说知道他心里有人,不过他不介意,他可以陪他慢慢地让那个人出去。   出去哪那么简单啊。何高文在心里想。门都锁了,一锁就是三年,哪那么简单出去?更何况沈泽是个爱赖皮的人,赶出去了就自己跑回来。   夜空很温柔,工作也事先交代好了,不会临时有电话询问,所以林萧把他手机关机了他也没有阻止。   在林萧住的小别墅里,何高文端了杯酒在阳台,林萧去洗澡,本来邀请他一起,何高文朝他扔了浴巾赶他进去。   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着什么。   根本没想出一个头绪,腰被一双带着湿气的手抱住,两片冰冷的嘴唇亲着他的脖颈,鼻孔喷出的呼吸却是灼热的。林萧边亲边呢喃:“师兄,我想要你很久了……”   何高文手里的酒被拿下,放在阳台上,林萧将他转过身,两人面对面站着。   何高文眼前一暗,林萧低下头,挡住屋内的光线,封住了他的嘴……      ☆、Mr.   机警地张开眼睛,眼珠子转了一周才确认这是谁的房间。   林萧的。   他一下子醒了。他赶紧坐起来,做了个和电视剧里失身少女一样的动作——不过在他这个年纪这种反应实在幼稚——他掀开被子确认自己是否衣不蔽体,然后绷紧的身体像气球被慢慢放气,放松了下来。   林萧不是强人所难的人,他很清楚,只是那一刻他也说不明白在担心什么。   昨晚他太紧张了,胃又疼了。确切说是胃痉挛了,所以林萧吓得抱他去床上休息。后来林萧的教授在深夜住院,教授的女儿颜如玉六神无主,把电话打到了林萧这里,林萧只得在半夜赶去了医院。   何高文甚至生出了“庆幸”“万幸”的念头,虽然他还是觉得对不起林萧,有时候真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可是林萧为什么不接受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他用手扒了扒头发,匆忙穿好衣服,把床铺弄整齐,强迫症地把四角拉平后逃回了自己的套房里。   林萧电话问:“起床了?”   “已经在家了。”   何高文想了想,觉得昨晚有点对不起他,于是又补了一句:“我真抱歉。”   “没什么。”林萧接话倒是很快。两个人活像两老外进行汉语初级对话练习,进行了这么几句就很快进入尴尬的沉默。   最后连再见也没说,何高文也不知道谁先挂的电话。他对着忙音叹气。   这就是林萧,仿佛永远不舍得生他的气,哪怕知道他心里存着一个人也固执地想陪他忘记那个人再取而代之他的心。   什么叫在一起?双方心里都有彼此,这样的在一起才是在一起。有的人在一起永远只是形似在一起,走在一起连影子都生分地划出楚河汉界。   林萧认为他和何高文从未在一起过,虽然谈了快一年。   颜如玉人如其名,她眨着泪眼问:“爸爸怎么还不醒?……我妈就不让他出这趟差,可是他说你的首次演讲他不放心啊……”说着又哭了出来。   林萧七窍玲珑心,哪能不知道颜如玉为什么这么说,还特地提到“不放心你的首次演讲”,他安慰地拍了拍颜如玉的肩膀:“老师人这么好,现在医学昌明,没事的。”   颜如玉抱住了他,力气大得林萧喘不过气。林萧没推开她,此刻他能感觉到抱他的女孩是抱着“这个人我不愿撒手”的意念和决心。他暗自长叹,举目医院走廊上挂着的书法作品,一张写着“平生有亲爱”的书法撞进他眼帘,那是孟郊的《感怀》诗。心里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被那一句诗触动了,于是他又认命地苦笑,心里艰难地下了一个决定。   平生平生,人这一辈子能有多长?久一点是□□十岁,短一点是四十而立,真正和爱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又有多少?晚上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睡同一张床,不劳累了可以说几句话,有兴致了可以温存一番,第二天各自忙碌去了。说是一起生活又有各自的生活。   何高文在周一的清晨又是早早到了办公室——事实上他工作从不看日期,平时哪怕是周末也来公司逛一圈,昨天只是因为答应了林萧把时间给他,所以周一才一大早到了公司。   周助理很有眼色地递上冲好的咖啡,交给他一份总公司盖章寄来的策划方案,说是接了一个明星生日会的策划案,对方这段时间会在K城,所以这份策划就落在分公司。   “给策划部,流程你都忘了吗。”何高文把公文包放下,端起桌角的咖啡喝。   以前他是不肯喝这些东西,高压的工作强度之下他起初很不适应,靠咖啡和抽烟提神,是这三年养成的习惯。   周助理没走,也没拿走那份策划,杵在那嗫嚅半晌:“总公司交代,这位大明星必须重视,得由咱公司骨干亲自负责,主持会议……”   何高文皮笑肉不笑问:“谁这么大明星,我看看吧。”   说着那句话时,咖啡杯沿碰着唇边,他漫不经心地翻开第一页看见了名字,全部的动作在那一秒冻住了,嘴角的笑就僵在那里,化不开,敲不破。   “何总监?何总监?——哦,我想说要是没其他事我先下去整理早会的资料,您先看着。”   何高文低着头,他的双眼被那杯咖啡遮挡,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应声,周助理缓慢地用鼻孔出气,脚尖踮地飞快地奔出了办公室。   “我和你们说,我们的总监大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刚才好、可、怕,我以为我会被他吃、掉、啊!”周助理一逃出去就和底下人说,“今天都机灵点,别乱讲话!”交代完这才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转去其他部门。   周助理一走,几个女同事叽叽喳喳:“听说这次委托人是沈泽公司哦?”   “消息准确吗?以咱们何总监对沈泽的厌恶不会接吧?”   另一个泫然欲泣:“苍天!快让他接吧!我好喜欢男神啊好想近距离看他一眼啊!”   何高文放下那份策划——准确说是需方提的大致流程安排,他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才知道沈泽的生日快到了。   两个人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机会替他过过生日,不过,好在没送什么纪念性质的东西,不管是丢着还是收着,他都觉得挺讽刺。想想当年送出去的袖扣他的心就在那一抽抽地疼,对,他现在可小气了,他要攒钱,在K城买一座属于自己的房子,他打算和叔叔家一次性划清关系,所以他要一口气给他们一笔款,他不愿意当人家一辈子的提款机了。   何高文整个人往宽大的椅子上靠,那份策划盖在脸上,不看,不闻。可是他不知道,沈泽的名字就贴着他的一只眼睛上。   例行早会在最后的十几分钟各部门才抓重点,提了上周工作交接中存在的问题。何高文冷着一张脸听完,用几分钟就划清了各部门推诿扯皮的责任,最后把手里的策划推到会议桌的中间,道:“这个总公司很重视。从今天开始前,我本人和在座各位还有我们的张总会一起进行此次策划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张总其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不,今天周一的早会又不见人影了。   张总是个私生子,这是全公司上下都知道的事,但他本人从不在意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他老爸给了他一家公司,他就混吃等死,占了总经理的位置,什么事也不干。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钱人不需要出卖劳动力,他只需要“役人”。偏偏张总懒到连“役人”都不愿意操心,拿着他爸给的钞票,一切都撒手让他爸当初给的团队打理。   团队给力,总公司业绩好,接着分公司遍地开花,这不,作为国内最大的活动策划公司,他还接到了大明星经纪人的生日策划邀请。   黎叔前段时间在电话里直接联系张总,喊他一句张少爷,含蓄提了一下经费,大意是能不能看在王子恒的面上打个折,张总满口应承,让黎叔和王子恒知会一声。   人情债最难还了,王子恒就喜欢人家欠他人情。   黎叔精打细算会过日子,替公司省,也替自己的艺人省。   张总是王子恒,也就是沈泽老板的表弟。虽然有着令人尴尬的私生子身份,但那王子恒却和他颇为投缘,可谓是倾盖如故。据说当年张总刚回国,王子恒哄不回谢辰那朵高岭之花,寂寞的两公子在酒吧互相被对方的外貌吸引,后来由于两个人都是上面那个,体位问题相让不下只好放弃。几杯酒下来,各自的朋友一来,听完介绍才露出惊讶的笑,一个喊表哥,一个应表弟,算是成了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   王子恒接电话时心想,这屁点大的事呀,他一脸不耐烦,看见谢辰就在不远的沙发上看剧本,盘着腿露出一截清秀的脚踝,王子恒心情大好,一面随便应下,一面走过去摸谢辰的脚丫子。   沈泽当然不知道自己这生日会是如何得来的便宜,更不会知道原本在电话里皱眉的王子恒因为某人的脚踝而忙不迭应承了黎叔的请求,表现会跟姓张的提一下。   美色伤财,伤财哪。   几天后,林萧的教授转普通病房,他能抽身与何高文见面了。   这几天,一个在病房当看护,一个每天大会小会不断,还得分出心思思考生日会每一个细节,所以基本没怎么联系,通常都是一条晚安短信打发了。   坐在落地窗的餐厅里,林萧眼下两块阴影十分明显,何高文笑他,五十步笑百步的,他自己的黑眼圈也浓重得夸张。   “看来你也没休息好。”林萧说。   何高文点头,叹气道:“劳碌命,没办法。接了个重要的案子。”   “谁的?”   林萧抬眼看他。林萧以前就有一点好奇:既然何高文的工作接触的都是社会名流,不乏巨星巨贾大亨名人,为什么他会在办公室里禁止他的手下聊娱乐圈的事?那不是阻碍信息交流吗?   何高文腮帮子鼓着,嘴巴里嚼着食物,端起一杯柠檬水喝下,答:“沈泽。”   几年没亲口说出这两个字,何高文的气息是缠蜷的,连自己都没发觉内心突然就软了一块,一边嘴角扬了起来,正是有酒窝的那一边,所以林萧看到了酒窝。   “你心情看起来很好。”林萧盯着他酒窝说。   “很好?”何高文笑笑,“当然啦,你知道我在竞聘副总,张总说了这个策划如果对方满意,我会通过的。”   “那恭喜师兄了。”   “你今天找我出来就为吃顿饭?不像你啊。”何高文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他这几年学会了观察人,还特地买了一本FBI对一个人的外貌表情等分析的书籍,只是为了提高业务能力。   比如,书上说,人通常会通过几个动作传递一些隐藏的信息,还分析什么表情是装出来的,什么神态透露了什么。   以前他哪里会如此精明,不过是为了工作,升职,聚敛阿堵物,买房子。   他曾经多舍不得以前住的地方,甚至还想过退休了回去买房子,但他想在K城稳定下来。没有伴侣也没事,老了就去养老院,也许之后他的物质生活丰富却大而无当,然而那也是他年轻时向往的安稳,何况有钱在怕什么。死了遗产就给林子君,她们家一直没拿他当外人。   至于沈泽,如果七老八十了,他还记得沈泽,大概会给他一封手写信告诉他,早就不怪他了,什么仇什么恨是时间消弭不了的?再说,他也不是恨他,只是怪缘分不该来去匆匆。   林萧放下手里的食物,端正坐着,确实要发表言论的样子。何高文一直喜欢他高谈阔论的样貌,别人做起那事总带了点浮夸和夸夸其谈的意味在,而他言谈举止是风度翩翩,俊逸不凡。   林萧说:“师兄,要不我们就到这里吧。”   之前三番两次问林萧,要不他们别走了吧,林萧都没答应,这是怎么开窍了?要说惊讶,何高文多少有一些,但也不是太明显,他拿餐巾擦擦嘴,问他:“确定吗?”   林萧闭了闭眼点头。   “好吧。是师兄不好。”何高文连原因也不问了,大致猜到林萧心寒了。那次答应他演讲结束后两个人来一次激情碰撞,可是他依然克服不了“对着别人没有感觉”。每次一试都紧张得要去半条命。   林萧摇摇头,他总是说着考虑对方立场的话,他安慰何高文道:“师兄一直待我很好。”就师兄弟来说。   “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随时告诉我,毕竟你家人都在国外。”何高文吃了七分饱不敢再吃,于是真诚地对林萧说。   林萧回答好,两个人像往常一样一起走了出去。   很少有人分手会像这二位一样平淡地就如两个老朋友吃顿饭,也许当朋友更好。   何高文把林萧送到医院,在路上买了果篮,就目送他走远。   他坐在车里发呆,直到后面要出来的车朝按他喇叭他才徐徐开走。   “什么桃花运,都是运期过短的桃花呵……”在车子自嘲地笑笑,汇入万千车流里,回公司继续加班。   除了加班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在遇见林萧之前,他经常去一家名叫“Mr.”的酒吧,酒吧只招待男人,其性质不言而明。   这天加完班,他没有马上绕回去,心血来潮地把车开到了酒吧后门,他以前是这里的熟客,都是从后门进去,穿过一条仅容二人的过道,昏暗暧昧的灯光,晃动灵魂的身体,他穿行其中显得特别萧条。   就那十几米的过道经常看见抱在一起吻得难离难分的小情侣,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们拥吻的力度令何高文咂舌。   他想,以前沈泽也偶尔这样吻他,但是极少。不过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哪那么多生吞活剥的激吻呢。   这晚,夜色朦胧,空气潮湿而粘糯,“Mr.”后门的空气还带着微醺的酒香。何高文走近人就有点醉了。他不是没有酒量,只是酒量不大好。他的西装随意地搭在手臂上,一脸沉静地走进去。   保安换了一拨人,看何高文面生,不愿放行。   何高文也不为难,绕开了站在一条漆黑巷子里打电话。   “哎哟!文文!我当你不告而别了!快告诉海哥你在哪!”电话才接通一个带着烟嗓子的声音先冲出来。   “海哥哟,还记得我哪?我在你酒吧后门,对,大概新来的不认识我。”   几分钟后就有两个保安把何高文请了回去,态度恭敬地只差没抬把轿子了。   海哥,其他人戏称“海大富”,后来何高文知道这就是他本名后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这都什么爹妈给取的名字,脑袋想什么呢。不过大多数人都只喊海哥,一般叫那三个字的都是不对盘的道上人。   海哥曾经混过黑道,酒吧里流传着不少关于他的都市传说,何高文以前听人说,海哥以前是这里黑社会大哥的手下,替那大哥的儿子顶罪,坐了几年牢出来后,大哥把这一片划给他,让他独大。海哥知道打打杀杀的日子不是生活之根本,干脆带着十几个小弟经营一些高质量的声色场所,其组织有纪律活动有规律堪比日本黑社会,连这片的公安都要给几分薄面。   这样的人物按理说何高文以前是想也不敢想会有交集的,但没读过书的海哥特别敬重知识分子,看出何高文与其他胡吃海喝满嘴跑火车的人不一样,就留意观察他。几次观察下来,文盲海哥发现,何高文每次来就静静喝酒,不跟人走,有人搭讪也不冷漠,甚至可以说好脸色地交谈,但有动手动脚的,何高文没那么好说话了,看他身手利落的样子,应该有练过几年。   何高文唬人的那几下子是他的教练教的,他三天打鱼,早就不练了,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   真正让两人有接触是一次酒吧要举办活动,海哥和几个兄弟在卡座那吵吵嚷嚷也没商量出内容,有人说请个明星来就行了,有人说来个大优惠,海哥觉得他们肤浅,于是何高文拿着酒走过来,毛遂自荐道:“我提个想法可以吗?”   海哥眼前一亮,请他进来。   周年活动特别轰动,名声大噪,从此海哥就在心里把一直佩服的何高文当成了弟弟,这黑社会不像其他黑社会,海哥在楼上有房间,一书柜的书,何高文过来喝酒时就帮他补课。海哥说,他妈去世时还流着泪说,要是他读书就不会走这条道了。   何高文不晓得如何安慰,心想,大家都不容易。   行进间不乏有贴上来在耳边说暧昧话语的人,何高文笑笑躲开了,海哥骂一句:“屁股痒了找别人去!他我兄弟!”   何高文很久没听到这般粗俗的话,挠挠脸不知道说什么。   “几年没来了?我都以为你换工作了!”海哥边说边把他往楼上带。   何高文接话:“你怎么不以为我遇到一个好男人了?”   海哥回头瞪他:“你要是找到对象不回来跟哥说一声啊?像样么你。”   二楼改了一点格局,除了海哥自己的房间,还有两间贵宾室。   “别瞅了,约炮用的,那一间有固定的主了,要不右边那间留给你?”海哥拎回何高文往会客室塞,拿起分机往厨房打电话:“按刚才说的来两份,对,让小高拿上来。”   何高文把西装往沙发上放,自己也坐了下来,看看两年没见的大哥也没变化多少。   “还看书吗?”   “看啊,还找了个小家教呢。”   何高文正喝着普洱茶,差点没一口喷出来。   “你这……什么反应啊,你也笑话我啊?”海哥气呼呼地饮茶。   “不是,怎么会,我是太惊讶了。什么小家教?”   “附近名校的,念大四。以前晚上在我这打工,看他家人看病急需钱我就帮了他。他说要报答我,我说他读书很厉害不如教我吧,他就欢天喜地地答应了——哦,来了!小高,这边!”   何高文望过去,是个长相斯文温和的男孩子,一张脸倒不会稚气未脱,但站在他们面前就显得特别秀气。   小高见何高文看着他,低着头脸先红了。   海哥几步跑过去,接过他叫的食物,捏了捏小高的脸:“怎么这么容易脸红啊。”   这一捏脸红传染到了脖子,连耳朵都透着粉红。旁观者何高文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逗留片刻,看出点什么了。   “是有过一个,刚分。”何高文叉起一块水果说。   “还惦记着他呢?”海哥看了看隔壁内间,他留着小高在那写论文,小高要毕业了。   “惦记啥惦记是翘不走这个人了,可真奇怪,就这么嵌在心坎里了。”   “我要是你还喜欢人家就明明白白说清楚,就是没机会在一起了也甘愿啊。你看至少咱把心里话说了不是?你就喜欢在心里藏事情,也不怕憋出事。”   何高文笑,凑近了点问:“那什么……海哥有跟小高说么?”   “说什么……”海哥明白之后扁扁嘴瞥着何高文,“他还一孩子,没毕业不是……”   何高文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不再说什么。   “今晚倒来了个人,挺酷的,大晚上还戴墨镜。他一进来场下所有小零都骚动了,啧,这么饥渴呢。”   何高文没印象进来时看见什么戴墨镜的,于是开玩笑说想看看,也许对胃口呢。   “走了,你后门进他大门出,我看着那气场估计是什么公子爷,下来体验平民的乐趣吧,叫了一杯酒喝完就走了。”   ☆、擦肩   这晚,沈泽开着助理的车平稳地滑出停车场,右拐时刮上了一辆位置停的刁钻的黑色广本。他下来看了看,两车刮擦了一块巴掌大的伤痕。他犹豫着要不要在这等车主,黎叔电话说张导快下飞机了,他只好留了其中一个小助理的号码卡在雨刷下离开了。   这倒霉的车主就是何高文。   月淡星稀,他不慌不忙拒绝了几个人的那种暗示走到车前一看,好心情全没了!这他妈哪个缺德鬼干的?便签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个号码,何高文也不管这时候打电话时间很不对,拿起手机就打。   嘟嘟声,他的心可疼了,那机械提示音对他来说就是一张张钞票被撕毁再冲到下水道里!   “是你刮坏我的车?”何高文一等电话接通就气汹汹问。   “啊?”出声的是个女的,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在那问,“您——是不是打错电话啦?”   “打错?”何高文举着便签纸念了一遍号码问,“是你的吧?”   “是啊,可是我今晚没开车出去。”声音很无辜。   “特么的哪个缺德鬼留了这号码!”他气得把电话挂了,摸了摸刮擦位置。得,自己掏腰包吧。懒得查了。   那背黑锅的小助理被人凶了一顿,拿着电话骂了一句神经病,沈泽回来说,准备去机场。   “老大,是你开车啊。刚才你开车有没有把别人车撞了呀?”   “怎么,车主来电话了?你帮我处理一下吧。”   “哦……”小助理气沉丹田,这才敢给何高文拨电话。   何高文本来打算自己出钱了,可看到那串熟悉的号码,想也不想接起来,电话里,谈好了赔偿事宜,双方都不爽地挂断。   “没见过这么斤斤计较的男人。”   王二开车,沈泽闭目听了这一句,笑问:“怎么个斤斤计较?”   小助理把对话重复一遍:“都说会赔偿他啦,好像不放心一样,还特地提醒我,明天约好时间地点我要是不来他就去查监控呢。”   沈泽:“其实是唬你吧。他要是真斤斤计较,刚才第一次挂电话他就会契而不舍地咬上你。我看他本来是打算自己贴钱。”   “老大怎么这么厉害!”   “用脑子。”沈泽懒懒地应,眼也不看。   王二开着车还得分心问:“张导回国的消息怕是其他人也知道,我们不请自来吃闭门羹怎么办?”   “要吃闭门羹也不该只有我们。张导这脾气我倒很欣赏,谁的面子也不给,只做电影,只看演技,这次剧本我挺满意,如果能打动他加入……”   沈泽这些年踏实演戏,和张导合作一次是他的梦想。张导一直在国外执导影视作品,这次回国据说会呆一段时间。   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明星制片人以及影视公司纷纷递出橄榄枝,期待他接过自己的那一枝。   沈泽拒绝了黎叔要代他跑一趟,亲自去机场接人。   没办法,艺术家总有一些怪脾气,沈泽不觉得跌了身份,只要张老爷子赏眼注意到他。   手里攥紧了剧本,沈泽闭着眼睛,回忆刚才在酒吧里好像看见了何高文。   就那么一瞬,那个身影在楼上消失。他想他大概是太想何高文以致产生了幻觉,何高文怎么会去那地方。   不过他还打算去那酒吧坐坐,一到K城就听曾柔说那家酒吧很有名气,她一直想混进去。沈泽笑她,答应她代她去看看,回来反馈。曾柔开心地直打滚,表示生日会送他一份大礼。   生日,大概是小孩儿最期待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装饰得五颜六色的蛋糕上;再大一点,呼朋引伴,谁也不会放过借机胡闹的日子。   可是对沈泽来说,这一天与工作无异。前几年某人还在他身边那会儿他有认真想过,生日了要带某人去徐筱雅长眠的地方拜祭,告诉徐筱雅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可惜,生日还没到,念头还没落到实处,他就做了个混账事,把人气跑了。   这事不能全怨聂文华,聂文华那时候是真有病,偏执性精神障碍。他跟踪偷拍沈泽,对沈泽有着无法解释的痴恋,当看到他卧室满墙壁的沈泽的照片时,在场的都震惊了,谁也无法把眼前所见和公开形象是那么文质彬彬的聂文华联系起来。   聂文华是自杀的,那天他电话短信催不回沈泽,在极度焦虑和狂躁状态下自缢身亡,留下满屋沈泽的照片和几天前寄给何高文的照片。   那时候他就恶狠狠地想:“沈泽是我的,只要何高文离开他,他就是我的。”   近乎变态疯狂的占有欲最后让另外两个人的关系走到尽头,让他的生命戛然而止。   沈泽曾在怎么也找不到何高文的某个夜晚昏迷过,他低烧连连,拍戏吊钢丝的位置发炎了,身体疼得昏迷,心却痛得激醒。记忆和现实交织,他一半在极乐,一半在炼狱,感觉自己也要疯了。   他以前一直觉得何高文温和温柔,总是轻声细语地回答他的话,是断不会做那样狠心的事,赌赌气或许就会回来了。谁知道,一年又一年,何高文就跟消失了一样。他甚至怀疑,自己过去那一年无比快乐的时光究竟是不是真的,何高文其人是否真实,可是他打开他的贴吧,那里隐晦地记录有关何高文与他的点滴,都是真的,并非镜花水月。   沈泽在活蹦乱跳地那么多年后,积攒的疾病一口气压向他,他终于病来如山倒地拖了半年,之后投入几乎没有休息日的演艺工作中。   所有人都为他的敬业鼓掌交口称赞,但只有亲近的几个人担心他的健康。   聂文华一事多多少少有几个人知道,曾柔也是其中之一,她与其他寥寥无几的“知情人”一样,认为劳模沈泽是因为聂文华的离世深受打击,于是含蓄暗示他:“……人得往前看。”   沈泽笑得苍白而疲惫,说谢谢,他知道。   曾柔到底没能成为沈泽的白月光,这对捆绑cp倒当起了彼此的好闺蜜。曾柔的小马甲连载的腐漫人气超高,这几年腐文化在网络迅速流传开来,同性恋三个字不再是如癌症一般,谈之色变的怪病,曾柔对他的性取向再明白不过,可是心里有双眼睛总是遥遥望着沈泽。在众人给沈泽戴着“情圣”的高帽,皆以为“沈泽深情忘不了聂文华”后,大情圣没法开口解释,他惦记的人叫何高文。   接机的人群里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沈泽低调现身,没几个人认出他。   张导是个绑马尾的精瘦老人,穿一身月白色对襟盘扣唐装,脚上竟是双旅游鞋……全身上下唯一时髦的就是一个双肩背包,实在是个打扮有点出类拔萃的老头儿。   在大家举着“欢迎张之意先生回国”的牌子里,张导目不斜视地穿过接机人群,背着手哼着歌,躲避人流简直是就轻驾熟。   沈泽一眼就认出了他,抛下两个助理迎上前:“张导您好。”   张导眼皮底下多了一双鞋挡住他去路,于是施舍了一个目光。   “我是……”说着伸出了手   “你是——沈泽吧?”张导只轻轻握了下他的指端就松开,“曾柔那小丫头提过你。”   沈泽还在思考这怎么和曾柔有关系了,张导已经走出去几米远了,看老头儿走路姿势颇有些醉态。   沈泽忙追上去,人家也没不待见自己呀,这时候伺候要紧。   “你跟着我干吗?该干嘛干嘛去!”又瞥一眼远远举着牌子的接机的abcd大小明星,“真是,接个人也能弄丢!”   沈泽心道:“还不是因为您的长相和资料上差太多……都怀疑您整容了。”   还是黎叔的资料靠谱,说要接张导,就托国外的朋友拿到张导一个礼拜前遛猫的照片,不然沈泽很可能这会儿也跟棍子一样立在那。   见张导发了火,沈泽也不再跟随,目送脾气古怪的老头上了的士,自己也回去了。   回到下榻的酒店已经凌晨一点多,小助理明天一早还得去和倒霉的车主碰面,于是也休息去了。   沈泽给曾柔发了微信问:“张导怎么知道我?你提过?”   想不到曾柔马上回复:“知道,你那天说要去接机,我就和他说了下。他是我老师以及干爹”   沈泽这才想起高材生曾柔傲人的学历,有个这么牛的导演当老师一点也不奇怪。   “给你脸色看了?”   沈泽回:“倒还好,挺难打动的样子。”   “我不敢夸你太多,反而招嫌。找个机会自己把剧本给他看,我觉得你那个剧本改的很好。找不到女演员考虑下我。”   “曾大小姐你说的,我求之不得!”   曾柔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就没回了。   那个剧本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网络写手写的故事改编的,改编大手就是沈泽本人。故事题材就是当今网络盛行的腐文化而现实依然藏藏掖掖的同性恋。故事人物年龄跨度比较大,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两个主人公好过也分过,想一生一世过也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过,最后曲曲折折,在三十岁再遇,人世变迁,恍然大悟,这么多年一直单着不就是因为心里有彼此吗。于是放下心里沉疴旧疾走在了一起。   其实沈泽喜欢这个故事还因为他私心里希望他和何高文哪天也能来个破镜重圆。   人生羁旅,回头看擦肩而过的人,对他好的没有何高文那么好,让他开心的没有何高文在时那么快乐。他偶尔也想和过去一样臭屁吹嘘自己多成功,可是那个微笑宠他任他胡天海地臭美一气的人不见了。   胸腔总是空荡荡地,好像永远填不满。   何高文黑着一张脸审阅策划部提交的生日会过程,每翻一页,他的眼神就沉了一分,到最后干脆把眼睛闭上,不看了。   周助理小心翼翼拿走第二轮策划提案,风似地带上门出去了。   几个人拉长脖子等结果,看到周助理摇头,个个压低声音鬼哭狼嚎:“何总监不是和沈泽不对付吗?这次太太太太太挑剔了!”   周助理怜悯地摸摸一众受欺压的狗头:“撤了……再……加油吧。”   跟了何高文四年,周助理第一次看见自己总监面对工作时脸上露出苦闷的神色。放眼何总监的战绩,似乎没有一个他处理不了的业务,而她的总监大人也是一个工作超级有效率的工作狂,加班加到无事可做了,还能悠哉地给盆栽浇完水才开车走人。   这是一个从小泡在名叫“工作”的鸡血里长大的男人……周助理默默下定义。   ☆、奔爱   何高文站起来,叉着腰在一排码着策划案的书柜前发呆。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宽肩窄腰,腰身那里线条流畅,一般像他这样的年龄还应酬不少,多少凸出了一点小腹外加肥头大圆脸,他像被时光善待的人,依然是温润无害的一张脸;当然只要这张脸不露出“你是白痴吗你的大学课程是体育老师教的吗你的脑浆是咖啡灌的吗”类似这样的表情。   几年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垮着一张脸暗讽手下的策划案,会有能力买了小车,会竞聘副总职位。   当年那个开着小电驴或者挤地铁的好好先生变成了牙尖嘴利的黑脸总监。   何高文扫一眼自己过往的辉煌成就,暗暗想:沈泽喜欢什么样的生日会?   他像刚拿到第一份工作的毕业生,有满腔的热情却没有方向下手,于是在头也没抬地否定几个方案后又是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   到楼下看见破相的车身,这才想起与肇事者约的时间都过了快十分钟。   何高文当即就驱车前往。   看车主是个娇小的女孩,何高文也没多刁难,本来他就抱着自个儿解决的想法。女孩也爽快,拿着□□走了。   “哎,你这还能报销啊?”何高文坐车里好奇问。   那小助理回头神秘一笑:“我老大撞的当然他负责。”   何高文耸耸肩,开着车直接到了公司。   周助理的办公桌上压着几张送餐名片,他随便拨了个,点名要吃荔枝肉。   他对沈泽的那点想念终于像舍得浮出水面的小鱼儿,起先是潜藏着,幽无天日,周围是蛰伏的自我压抑和否定,欢喜和难受都是不见日光的卑微,只有自己知晓;现在那些想念张着嘴鼓着腮,纷纷要诉说这些年的压抑与憋屈。   “沈泽要来K城”的信息就像投入鱼塘的鱼饵,引诱着鱼儿统统现身了。   何高文措手不及,捏着眉心暗自发苦:日子临近,他自己也没有想出一个满意的策划。   太在意以致于过于苛刻,太苛刻以致于重复否定。   不好不好,关心则乱。   这天,海哥来了电话,在那兴奋地喊:“那个人来了!”   何高文心里一个咯噔,他那天只是开玩笑说,那么酷帅的男人再去酒吧要通知他,没想到海哥听进去了。   这些人是多担心自己一直单着的?   坐着也是枯坐,于是迅速收拾了东西打算去Mr.看一眼。   林子君知道他与林萧分了就骂他,不能因为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隔壁山头也挺好,要勇敢翻过去看看!   得,今天就翻过去看看这个外貌出众的墨镜男。   可惜快到酒吧时,海哥信息就发来了:“□□都赶不上热的!人刚走!”   何高文一看,干脆把车开到酒吧大门,也许运气好能碰到呢。他坐在车里,真看见一个戴黑超身量颀长的男人从大门出来,看步伐全无醉态。距离光线实在不好,还没看清个轮廓,就看见他的一双长腿先后迈进了车门里。   等等,那车不是那女孩的么?何高文对数字过目不忘,他那天瞄一眼那辆车的车牌就记住了。脑子里还转着疑惑,就看见那辆车窗严实紧闭的四个圈与他擦车而过。   缘分就是这样,它不让两个人相认的时候,你压根不知道你们在何时何地遇见了多少遍。   这晚,何高文难得叫了一次酒驾,他一向很有自制力,今晚却喝了个酩酊大醉,他说他心里不痛快。   小高在一旁不知所措地安慰他,何高文笑:“你不知道,这人啊,说不见就找不到了;或者你知道他就在那却没办法上去说话。”他说这话时还吐字清晰字正腔圆,眼神直勾勾看着小高,小高被海哥拉开,就怕何高文醉后把小高当成了某某。   何高文不是没在海哥这喝断片过,有一次抱了个抱枕喊沈泽。   海哥当即吓得大脑暂停运转两秒,敢情自己弟弟心里惦记的是那个大明星。   在分公司全体上下被何高文折磨得打算罢工,在各部门在大小会议上吵架了不下二十次之后,沈大明星的生日策划终于拍下。   小到每一朵鲜花每一个碟子,何高文都亲自确认一遍。   那天,天气很赏脸地送来清风晴空,枝头的鸟儿都成双成对,就连公园的流浪猫狗都结伴而行,预示着会有好事发生。   何高文公司的骨干被全部邀请,他自然也在其中,但他拿着邀请卡怎么都觉得烫手,他决定不去。   没为什么,原谅是一码事,想念是一码事,愿不愿意见又是一码事。   周助理和被邀请的其他女同事在这天打扮得特别妖孽,何高文暗暗捂住脸,觉得特别丢人……   张总依然是人模狗样的潇洒,温莎结很漂亮,每一个毛细孔都风骚得很,他又亲自来找何高文,说对方可满意了,想认识下主要负责人呢。   何高文在电话里拒绝,以“还要加班”完美地拒绝了张总的再三邀请。   生日会这天是直播,何高文身在公司心在生日会,眼睛看着屏幕里的画面,手指转着笔,镜头几次定格在沈泽身上,他都恨不得截图保存,只好把笔转的飞快,控制自己的手。   主持人很尽职地报幕每一位到场的明星,从嘉宾来看,沈泽这几年十分优秀,列席的都是演艺界数一数二的巨星,饶蔓现身时引发了一股轰动,她依然美,好像一辈子都能这样养尊处优地仪态万方下去,而她依然没有结婚,外界说她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她的事业,她和她的角色谈恋爱,精神世界很满足。   其实,沈泽隐约知道,他的饶蔓阿姨心里有过一个人,但他不敢去想。   沈泽与饶蔓抱了抱,喊她一句姨,不再是以前随大家那样喊一声蔓姐。   曾柔调皮地对镜头挥手,其后是王子恒挽着一位旗下当红的女艺人进来,片刻后一脸酷酷的谢辰也亮相了。   看到了几个昔日里经常听沈泽提起的人,何高文心里沉淀的七情六欲难免就纷纷复苏,喜怒哀乐彼此交织,他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抓起车钥匙冲了出去。   我想见见他。何高文心里深处跳着一簇不安的火焰,明明一次次被时间浇熄却能奇迹般复燃,在他看见沈泽的时候。   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身上携带着你要寻找的另一个颗心,于是你不管走多远,遇见再多的人,那个人都是无可取代的,你最后依然想回到他身边。   生日会的诞生花是何高文另外挑选的,本来策划案上订的时间和诞生花都是经济公司开的,何高文力排众议换了时间和诞生花,并提出有问题他一个人承担了。   他是世界上除沈泽以外唯一一个不会弄错他生日的人了,沈泽当时报给公司的资料,生日那一栏,阴差阳错地敲错了键盘,他也懒得纠正,后来将错就错地过着不是生日的生日,直到与何高文在一起,对方问起生日,沈泽才与他提了下。   所以沈泽看到环绕会场娇艳动人的四季樱草时心跳忽然就快了,一种毫无根据更无线索可言的期待在他心上盘踞:是他!他会来的!   事实上,何高文真打算来,但他遇到了99%火急火燎赶路人都会遇见的倒霉事:堵车了,堵到了太平洋。   坐车上的人,每一根头发都叫嚣着烦躁,一张脸顶着一个黑体加粗的“操”,何高文前不能进后不能退,没法像韩剧里的男主角一样,靠两条长腿奔到爱人身边,认命地在车上听生日会现场直播。   电台的女主播夸张叫道:“我们的沈泽今天也是十分抢眼!”   何高文:“屁呀,是我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了。”   女主播:“沈泽刚才接受采访说,很意外看到了非常喜欢的花。”   何高文得意:“废话,也不看是谁选的。”   女主播:“现场记者得到了一张沈泽与曾柔合影的签名照,将作为福利送给我们的听众朋友!哇哦,说实话,主播也好想得到,主播先舔为敬!这对俊男美女几年前就以cp形式亮相,至今感情深厚,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发展成为我们期待的关系呢!废话不多说啦,想得到沈曾夫妇签名照的听众朋友请拿起手机编辑短信'沈曾夫妇'发送到以下号码……”   何高文掏出手机,嘴角挂着冷漠的笑,编辑了“沈何夫夫”发送至那个号码。   几年来翘一次班的何总监终于幼稚了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 ̄▽ ̄"")╭晚安好梦~   ☆、折返   曾柔送沈泽的大礼是与张导见面的机会。   张导一生为电影痴狂,年过半百依然孑然一身,那双总是耷拉着眼皮的眼睛不知道看过多少镜头下的爱恨情仇。他总是一副醉态,不甚清明的瞳孔冷漠地将故事里外的浮沉人生都过了遍眼。曾柔作为他老朋友的掌上明珠,又生的机灵伶俐,很得他老人家的喜爱,于是张导在曾柔外出求学时将她一半当学生一半当闺女地养着,曾柔出马说有个剧本不错,希望干爹把关质量,张导自然不会拂了她面子。   当然还因为,曾柔说话做事向来极有分寸,平常人事难得她做媒介。   沈泽闻言,激动地握紧拳头,上前感激地抱了抱曾柔,在她耳边说谢谢谢谢。   这一幕肯定逃不过狗仔们的镜头,不时网络就发了一组两人相拥的照片,粉丝们又在微博排起了长队,嚎叫着:“我粉的cp发糖了!”“只要坚持蹲个cp坑,总会等到粮的。”   另一座城市的林子君正盘着腿坐电脑桌前啃鸡爪,花骨朵小嘴很不文雅地吐着骨头,鼠标垫上堆了座骨头山。   她剜一眼笑得迷死人的沈泽,屈尊降贵地用唯一一根没有油渍的小爪子给何高文拨号。   “那厮生日会你还给策划啊?”   何高文在龟速前进的车流里“啊”了声算是应了。   “啊什么啊啊?哪只猪离开前痛定思痛看破红尘似地告诉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了?这才几年就好了伤疤忘了痛了?”   “老姐儿,我没忘记。”   林子君看着他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当年也听说了沈泽做的混账事,在她心里沈泽就是和“骄奢淫逸”划等号的败类,所以不管沈泽怎么找她讨好她,她就透露了何高文说过想去那个和尚庙看看。   这条可有可无的信息当作还人情,她才不想欠某个败类人情。   林子君啃完最后一个鸡爪,回味无穷地嘬一下手指,说道:“文文,老姐儿太鸡婆了是不?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还有他。但……算啦,这事儿还得自己拿主意,我也希望你身边有个人。”末了长叹一口气,不知道是惋惜鸡爪啃的太快还是为了何高文。   握方向盘的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何高文沉默地挂了电话,他在杀出重围之后利落地换了方向,公司前台的接待人员看见何总监又折回来了,吓得指甲油都刷歪了。   看来有些冲动是过时不候的。   在他回程的路上,他就在回味林子君警醒他的话,咂摸出一股“我是傻逼”的自我唾弃来。于是方才胸中燃烧的火焰倏地消失,他又专心致志地嫌弃起沈泽来。   对,太便宜他了。何高文在逐渐变得通畅的高速上将车开得贴地而飞,那点火焰最后叹息似的,虚弱一晃,暗了下来。   张总与人谈话,最喜欢打太极,尤其是发现对方有求于他时,他能把那套太极打上几遍,搪塞敷衍功夫真是一流,看对方发愁,他在那暗爽。   此人多半有病。   生日会将毕,沈泽怎么也撬不开头发丝都是心眼的张总的嘴,他不急不恼也不追问,也不去问王子恒;不过要找也找不到人,王大少与谢辰双双消失,不想也知道又勾搭在一起去哪做坏事了。他没打算去何高文公司找他,他知道该相逢的总会遇见。   第二天上班,周助理捧着一束黄玫瑰进来。   那八支黄玫瑰错落有致地被一张深绿色皱纹扇形纸包着,再拿一段淡绿色缎子拦腰一扎,看着令人心灵沉静。   周助理把花递给何高文。   后者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抬起了脸,皱眉看着倒霉的花问:“哪来的,送错了吧?”   “前台说给昨天生日会的总策划人,我想就是何总监了。”   何高文肩膀一僵,胸口却突突地狂跳,他昨晚回去不是没期待过自己不靠谱的老板把他号码卖给沈泽,偏偏他老板难得靠谱了一次。他与沈泽一别经年,在某些方面仍然保留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心有灵犀,觉得对方会找到他。   他这么自信也不是没来由的,林子君远没到恶婆婆的份上,每次沈泽找她边边角角地打听何高文消息,林子君都一个不落地反馈给了何高文。   其实去年,何高文回去过原来的城市,也一路靠双脚走到了一直念叨着“要去看看的和尚庙。”   那时候他已经不怪沈泽了,那时候他还犹豫着要不要答应林萧,那时候寺庙老住持对他说:“愁苦皆来自一个'求'。若无渴求亦无愁苦,爱若生苦,是求而不得。您的苦倒是与一位香客很像。”   当时,何高文是怎么也想不到老住持说的香客就是沈泽,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何高文口是心非地在高僧面前装潇洒:“好在那些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大概会更好一些。”   卧蚕眉的老住持张开豆大的晶亮眼睛看一眼何高文,摇头道:“如此这般,以后只会更糟糕。”   何高文心里一颤,想起来一句话:“过去的如果就让它过去,未来只会更糟糕!”他的内心宛若被一脉激流冲荡,一切都明朗起来了:这几年废寝忘食地工作不就为了生活得更好?而他的生活不就期盼身边有他陪着吗?吃饭时候交换几句工作琐事,争取到长假可以一起去外面看看,侍花弄草养个宠物,或许一辈子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拥抱,但他在乎的是“有人陪”。   而这个人非沈泽不可。   他所求何物所求何人,心里不是有答案吗?   偏偏那时候他还能对答案视若无睹,抱着“试一试,也许会明白真不是非沈泽不可”的心情答应了林萧。   如今想来人生羁旅,这一路走到三十岁,不过求那个人以后能一心一意和自己一起走下去。   回头再说咱们的沈大明星也不傻,眼见张总那打听不出二四五六,直接找王二拿来了策划案定稿,看见了扉页上的公司名字。   张总是道高一尺,沈泽是魔高一丈。   “还有一张信封。”周助理小声提醒。   何高文回过神,装作宠辱不惊地对周助理点头示意她放下吧。   “天哪天哪!我们的黑面神竟然有人主动追求!”周助理气质优雅地踩着高跟旋出办公室,刚带上门,转头就对着一干女职员在那惊呼。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听人说黄玫瑰是道歉用的。”   “难道是总监以前的女朋友对不起他,他受刺激转性了?”   周助理:“你怎么知道他转性?”   “我有个朋友在总公司工作,她说何总监以前人可好了,亲切温和,是个特别好脾气男人。”   “不过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咱们总监很有魅力,外形也很养眼,就是……凶了点。”   此时,这位传闻中的好脾气男人喘了口气,看着占据办公桌一角的黄玫瑰笑了出来——何高文的那点得意与幸福还没上脸,眉梢先爬上一点笑意了。   沈泽啊沈泽,你还能更光明正大一点来么。   外面的天空一片明净,何高文在轻快欲飞的心情下抽出信封里的小卡片,上面是沈泽笔锋锐气十足的字:“文文,我很想你。”落款:SZ,背面是一个手机号码,好像能看见某只摇着尾巴守着电话的大型犬类。   何高文笑得心飞扬,如果林子君这时候看见何高文的表情,一定不会掩饰对他的鄙视。   卡片放在嘴上一下一下敲的某人正咧着嘴笑,嘴角要咧到耳尖了,可送花的人坐立不安,问了王二几次“确定花送到了吗”也不放心。王二很久没看见沈大明星鸡飞狗跳的状况了,所以在心里大胆地做了推测:自家主子找到了心上人。   当然,找到和找回压根是两码事,如果找回了,此刻沈大明星也不会这点出息了。   与张导约的时间是晚上,曾柔安排,把见面地点安排在一间古韵十足的茶馆里,曾柔说她干爹就喜欢这些“上了年纪”的文化。   张导也不看剧本,十分不谦让地自己抓瓜子吃,悠然自得地听楼下的小曲儿,不时点评几句。   一番惴惴不安地陪听云里雾里的戏曲,沈泽暗自发苦,这事儿要黄,对曾柔使眼色,偏曾柔与他不在同一战线,也屏息敛神地听着戏曲,不时哼上一段。   沈泽想,板上钉钉的黄了。不料张导掸掸衣摆的瓜子沫儿,看着沈泽,问道:“你想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他指的自然是这个剧本。   骤然被点名的沈泽怔楞几秒,很快反应:“我想,爱是没有固定的模式,形状,同性之爱一样伟大而可贵。”   “票房呢?”张导问的时候全然没有以往漫不经心的态度,相反是冷肃逼人的气场。   “票房……不是很重要……”   “胡闹!”在沈泽心里一向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张导陡然变成一个“拜金主义者”,他对沈泽说,“记着,饿着肚子一切都是空谈扯淡。”   曾柔见状赶忙把手搭在张导胳膊,安抚性地说一句:“干爹,咱们先看看沈泽的剧本吧。”   张导很快恢复原状,又是垂着眼的模样飘一眼剧本:“我带回去,两天后给你答复。”   其余两位大明星欣喜地互望一眼,张导突然发难:“沈泽,你爱过人吗?”   沈泽目光一暗,斩钉截铁:“有。”   “大概是你刚才的回答让我产生了错觉,爱让你很辛苦。”   爱让你很辛苦。   这是什么奇怪的论断?沈泽送走了张导和曾柔,曾柔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有点不放心,以为那不着调的干爹触动沈泽的心事了,还打算安慰他两句,沈泽淡淡地笑,让她有空帮忙对张导那敲敲边鼓。   沈泽的手机除了工作通知就是约炮短信,哪有何高文的惊喜来电。   这几年,明着暗的想爬上他的床的小明星不少。这圈子没有包得住的火,对沈泽的性向圈内人偶有耳闻,于是刚入行的小明星有的想一步登天,想着爬上了沈泽的床是不是能换来好资源?   沈泽想,堕落啊堕落,当年他这个十八线小明星都没想着出卖肉体换一个好资源。   他自然不会想到自己是有了饶蔓这个绝顶好的资源了,所以他还卖身给谁呢?   一边唾弃现在的只想走捷径的小明星后辈,一边盯着手机默念“来电快来电”,可惜一心二用地念着咒语的沈泽始终不能专一,他躺在酒店的宽大床上,二用的心又劈叉了,想起来了张导的那句“爱让你很辛苦。”   他从来都很快活,不管是以前浪荡的私生活还是跟何高文在一起后,他都过得快活极了。如果硬要说辛苦,那就是两人分开后的这几年。可是,那点辛苦决计算不上真正意义的辛苦,因为他一边拍戏一边学习一边找何高文,还做慈善,去庙里听听佛法,他忙成这样都不说辛苦。   究竟张导口中的辛苦是指失去后的寻爱之苦还是爱本身让他辛苦?   沈泽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什么也不想,认真回忆起与何高文的点点滴滴。   这一回想,有些时间没摸的某处蠢蠢欲动,他烦躁地拉下裤子,自己解决了。   再找不回你我的手会撸出茧子吧……他甚是悲壮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平安夜快乐哦╮( ̄▽ ̄"")╭   ☆、再见   沈泽雷打不动地送花,收花的人八风不动地维持着一张冷漠脸,天晓得他的心里早就开出了一朵朵花儿。   双方这样拉锯了一个礼拜,某天,何高文上班没看见花的影子,心里倒是有一些失落。他对沈泽的那点毅力嗤之以鼻,心道:“这样就打退堂鼓了?”   不过他很快就不想了,因为竞聘副总经理的会议在这天召开。   虽然是个分公司,不过股东们也会列席,一来看看分公司发展势头,二来也要认识一下新任的副总。   何高文的成绩斐然,任职四年带领这个分公司从零开始,业绩报告摆在股东面前,业务量要赶上总公司了。再加上之前沈泽的生日会,我们的大明星特地、专门、慎重地打电话去总公司反馈,给了“五星好评”,外加十五个字以上的评论,还有张总之前的许诺,何高文毫无悬念地当上了副总。   心里发出宽慰的喟叹,他突然有点想哭,一时汹涌着各种情绪,来不及细细区分,品尝,都窸窸窣窣地纷涌而至。   他回想起无数个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的日子,回想起每每回去那毫无人气的屋子,回想起与客户你来我往地喝酒,喝得吐完了回去继续应酬的经历……还有每当感觉吃力想就此平庸,可当年在小出租屋里,掉落地板的那两个人的照片就明晃晃地扎在眼眶里……   失意得意,顺遂波折,回首一看,都成了不足挂齿的过眼云烟。   何高文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三言两语概括一番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掏出手机按了一串数字,却果断地删除,退出拨号键。   那是沈泽的号码,他不用刻意铭记,删除也不作数,他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   晚上自然要请同事吃饭,热热闹闹,热闹过头了,几个年轻的喊着要加场,吆喝着继续唱歌。何高文被热闹包围,眯着眼靠在沙发上看他们闹腾,半晌,留下一张卡给助理,喝了三杯酒才被放行。   靠在车子边,他打开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下刷了两遍,也不知道该找谁,想了想,拨打了林萧的号码。   那头没接,何高文正怅然地想喊个代驾,林萧很快回过来了。   林萧声音有些懒懒的困意,问:“师兄?”   “啊吵到你了?睡吧。”   “没事——师兄是还在外面?”林萧迟疑着问,“喝酒了吗?在哪?”   何高文也不再扭捏,报了位置,林萧说马上过来。   十分钟左右,林萧就打的来了。何高文把车钥匙给他,坐在副驾位置,昏沉沉地靠着也不说话。   “遇到了什么事?”林萧自自然然地问。   这是他们分开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很奇妙,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气氛没有一丝丝尴尬或者不自在。大概这世上就有些人只能发展为朋友,好到不能再好也达不到那种“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可以志趣相投,可以无话不说,可以推心置腹,就是不可以成为恋人伴侣。   若半个小时前何高文必然拉上他零零碎碎地扯一些,但现在那些澎湃的情绪风平浪静了,他无力地捏了捏眉心,轻轻吐出二字:“没事。”   看他眼下两块阴影很浓重,看来又是一段时间没有休息好。林萧叹气,伸手想摸摸他的脸,却发现两个人不是能做这样亲密举动的关系了。   蜷在副驾的男人动了动,说想去Mr.坐坐,不想回去。林萧潇洒地转着方向盘,连开车都能开得这么俊逸。   海哥看他进来,昏暗迷离的闪烁灯光下,也没发现何高文脸色有些古怪,只看了一眼何高文身后的林萧,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海哥拉过他说:“那个,那个人刚到!海哥惦记着你说想见见人家,刚准备找你来着!”   何高文被海哥推着去二楼,他递给身后的林萧一个安抚的眼神,面有抱歉之色。   林萧隐约听到一些,但是不确定海哥说了什么,只是听到海哥说要带他去见谁,但是林萧懂得压抑,没表现出不开心。   站在二楼能将整个酒吧尽收眼底。   灯光暧昧身影摇晃,贴身的惹火动作或者耳畔的言语勾引,这些都是在Mr..常见的,何高文乱飘的目光梭巡一遍,片刻就找到了一个安于一隅的人。   他几乎在望过去的那一瞬间就猜到那个人是谁。   何高文那眼神或许还有一丝丝的刺探和狐疑,但它们很快一闪而过,因为他看见一连串行云流水的熟悉的动作。   只见那个人的修长手指捏着杯底,自有一股贵气和慵懒,却又让人觉得富有美感。何高文看着他将酒杯贴近嘴唇,只是轻浅地抿一口,继而另一手托着腮不说话。   确是沈泽。   这样氛围里的一个单身男人总是引人关注,因此何高文注意到有几个人试探着上前,还没坐下就讪着脸离开。   海哥见何高文看得入迷,几乎要入定了,于是拍拍他胳膊:“怎么,一见钟情了这是?”   何高文摇头笑笑,附耳道:“你怎么这么牛,一下就让我看到他。”   海哥虎躯一震:这个“他”是谁还用细想吗?!   海哥上前一步说:“不能吧?”   “怎么不能?就是他。”   林萧皱眉看着二楼两个人的动作,也循着何高文的视线看过去,当然,在他眼里,此时的沈泽就是个借酒消愁浑身散发忧郁气质的贵公子。   这位忧郁贵公子起身,随意一抬头,发生了这世上最美妙的事情: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爱,从来是一件千回百转的事。(注)   时间消弭了怨怼,消磨着热情,时间教人阅历丰富,时间改变华发苍颜。时间悄无声息地作主了一切,唯独一颗想念你的心。   沈泽在怔楞了两秒后,迈出两条长腿,他一步两三个台阶地往何高文的位置跑去。这短短的路程,他感觉到那四年的光阴似乎变成一道细而长的极光,掠过他的身体,成为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正大力地把他往何高文的身边牵引着。   驻唱歌手沙哑性感的声音他听不见了,眼前摇晃魅惑的灯光他看不见了,他的心堵在嗓子眼,他听见了如雷的心跳,它们比他还要激动,好像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另一颗心。   海哥一脸写满了“我的天哪!真的是他”的表情,而何高文完完全全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境况下与沈泽见面,他眼睛里是湿漉漉的不可思议,而沈泽的眼睛里竟然有着令他惊心动魄的动荡色彩!   何高文在那瞬间福至心灵地想到一句诗:那一刻的你,出我眼眸,入我心海。(注)   他眼睛眨了眨,嘴巴只是微张着,只是手该放哪里,嘴巴该说句什么,他全然没有准备。   谁能想到会在深夜的同志酒吧遇见旧爱呢?   眼前是一位一贯倨傲的美男子,这位美男子正眼巴巴地等着他有所表示。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幸亏一旁的海哥开口了。   “那啥……没想到真是大明星,要不,我看你们……房间里坐着喝茶行吧?”   “没必要。”   “好的。”   两个人同时回应了海哥的提议,海哥在心里默默捂脸,他觉得自己应该静悄悄地消失。   何高文这四年来在手下面前的“装腔作势”这时候派上用场了,他面上仍然装得面沉似水,这腔调看在海哥眼里不免有拿乔的嫌疑。   林萧就在局面僵而不化之际上来,问:“师兄要回去了吗?”说着看一眼身高腿长的沈大明星,又提醒道:“您在这样的场所不避避吗?”   何高文方才只顾着琢磨要给沈泽脸色看,被林萧一提醒才去张望楼下,有几个人正举着手机拍。刚想顺着林萧递的梯子往下爬,海哥的“小家教”小高探出脑袋惊喜道:“文哥你来啦!你上回说喜欢吃的点心我特意给你留着了!进来吃吧!”   何高文生无可恋地再看看海哥,后者那宽如足球场的一张脸上,间距如球门的两道眉毛动了动,表示:小高不知情!不能怪他!   几个人鱼贯而入,沈大明星很不要脸地尾随其后。   何高文依然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但他冷静下来后知道自己的心里却是一圈圈喜悦的波纹漾开,他在水中央。   向海哥和小高介绍完林萧,屋子里的五个男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这里隔音效果很好,一时间空间静得让人坐立不安。   海哥作为长者和老板,拖着小高支着林萧去隔壁客厅准备点吃的喝的,留下那两个至今零交流的冤家。   沈泽早前就曾经在心里酝酿了一卡车的话,等着再见时有条不紊地对那人一一道来,可此时想问的话一股脑地排队在嘴边,张开嘴却临阵退缩,只说了句:“我很意外会在这里遇见你。”   何高文看了看他,淡淡道:“……是吗?”又匆匆看一眼沈泽有些难过的表情,心里多少不落忍了,认为是亡羊补牢地补了一句:“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本来是担心喜欢热闹的沈泽尴尬才自作聪明地补了一句,没想到听在沈泽耳朵里,这句话有点戏谑和挖苦。   毕竟,这是一个同志酒吧。   沈泽说:“我没在这里找人。”   “嗯,我知道。”不过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了,生日会,我很喜欢。”   何高文点头,心里想:“你怎么不跟我说说为什么送花给我?快说,说出来我原谅你。”   “那花——会让你困扰吧?我……”   “不会。”何高文急忙接话,又觉得自己这么快地回应有稀罕他送花的嫌疑,于是又说道:“一大男人怎么也不会喜欢收到花吧。”   “是吗。”   “快说,说为什么,说出来我真原谅你。”何高文十指交叉,放在唇边。他一脸的无悲无喜,心里却在急躁地念着咒语。   可惜咒语对沈泽无效,沈泽叹气,站起来说:“我该走了——哦对了,我号码没变……没其他意思,如果你有事需要我的话……”   递给沈泽一个凉飕飕的眼神,但何高文心里的喜悦因为最后一句话沸反连天。他只是平静地回一句:“嗯,好,你出去时候注意一点。”   海哥出来的时候,沈泽早已离开片刻了,只剩下何高文站在窗户那抽烟。黑夜里腾腾而起的烟笔直冲天,上升到一定程度就看不见了。   就像过去他和沈泽在一起时的日子。   时光呵,总是自作主张地决定离开和留下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注:“爱,从来是一件千回百转的事。”出自张小娴。“那一刻的你,出我眼眸,入我心海。”出自李宫俊。   ☆、踟蹰   媒体总是捕捉不到张之意这个古怪老头儿的踪迹,从他回国到现在,除了沈泽和曾柔一家子,就没其他人见过其尊容。   此刻这位世外高人正举着一根热狗哄一只毛色灰白的流浪猫。   “喵喵喵,快过来吃。”张导蹲在地上,上身前倾着差点要和地面贴平了,谄媚的表情全献给一只无动于衷的小猫。   那猫大概是猫中豪杰,不怕生人,尾巴炸着毛竖起,像插着一只巨型海胆,弓起背捍卫自己从哪翻来的一块不明物体。   那是猫英雄的晚餐。   何高文一段时间都要来给他的猫兄弟加餐,所以他一眼就瞧见了一个撅着屁股伸着脖子的老头与猫兄大眼瞪小眼。   “这只猫不吃热狗,我来。”他上前说着从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一根烧烤。   张导睁圆了眼睛看猫兄弟趾高气昂地从他眼皮底下溜过,还颇为鄙夷地冲他“喵呜”了一声。   我们的张导何曾被人,不,被猫鄙视过,于是执着着把热狗伸到猫的鼻子下,讨好地要猫兄赏脸。   何高文看不下去了,出口安慰:“老人家……它真不吃这个。”   “你懂?”张导气得鼻子下快生出两撇小胡子了。   “阿呜我喂了它快三年,它吃什么我当然懂啦。”   “你喂了它三年?你怎么不抱它回去养?”   何高文笑道:“我自个儿吃饭都有一顿没一顿的,哪能照顾它。”   “这样,我喜欢猫,我与它有眼缘,你让它跟了我。”   片刻后,叫阿呜的小灰猫告别了它的垃圾桶和东躲西藏的日子,被张之意搂在怀里抱走了。   “喵呜!喵!喵喵!”阿呜冲何高文叫着。   何高文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追上去道:“您方便留个电话吗?它……我想它了也能看看它……”   此时的张导怎么看怎么像个寻常人家晚年孤独的老头子,就是那撮头发让他不走寻常路了些,所以何高文敢追上去那样说。   张导虽然是第一次被人唐突地要了号码,但也没生气,爽快道:“算结个善缘吧,小子你记一记。”   风和日丽的一天,沈泽接到曾柔消息,说张导约见面。   这段时间他尝到了更加严厉的失落滋味,以前没找到何高文吧,那点失落和难过到底属于自发性的,还能收放自如,可前几天一遇到,三言两语切磋下来,他就尝到了更为刻骨的难过。   再见时,何高文变得有点陌生,从前熟悉的温良恭俭让荡然无存,语言带冰,目光含霜,能活生生把沈泽的满腔念想给切割了。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是啊,人为什么就不能一直如初见?   他的何高文不再是过去那个任他揉捏,懵懵懂懂的温柔青年,而是一个浑身包裹着锋利和防备气息的男人。   沈泽这段时间拍广告录节目情绪都不高,王二向来摸的准沈泽的心思,猜到这次何高文大概没那么好哄回来,于是只好跟着一起愁眉苦脸,吩咐底下几个小助理别多嘴了。   于是不多嘴的小助理们有一次替沈泽订完餐时问:“老大,隔壁林师姐来问,上次您的生日会谁负责策划的?她的主子也想请呢……”   还有一次助理们聊天:   “林演那小子去那个酒吧?没看错吧?”   “没!我那次看见的,招牌那么大,叫'Mr.',我哪能看错。”   “林演去干吗哪?”   “我听人说,他男友在那跟人约会,他现场捉奸呐……”   沈泽觉得自己的世界被何高文攻陷了。   幸好曾柔的一通电话将他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了出来。   曾柔说,十有八九,有戏!   张导在K城的老房子修葺完善,是古朴雄厚的韵味,沈泽第一次来就被震撼了。   虽没有亭台楼阁那么夸张,但园林的布局与设计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的主人相当注重环境和生活质量。   “阿呜!来!今天换小鱼干!”   沈泽的脚步未及大厅就听到张导快活的声音。   “都吃了这么多您还喂,小心吃撑了。”这是曾柔的声音。   沈泽才走了几步,小腿给一个球形物体有力地撞击,但并不疼痛,他低头一看,是一团灰白色。   那小东西也抬头瞪着他,冲他不善地发出警告的声音。   “不吃也别跑啊——啊,你来了。进来吧。”张导背着手,宽大的丝绸裤管罩着他那伶仃的细腿,走得摇曳。   沈泽总是担心他骨质疏松摔出个好歹。   走进客厅,曾柔坐在沙发上翻看那份剧本,在黑白之间夹杂些许红色蓝色。   “我看了,整体可以。一些情节的修改意见我用红笔标注,蓝色记号是此类情节的电影片段参考,你有时间可以看看。”张导将小鱼干翻来覆去地看,眼也不抬,似乎猫粮比剧本还重要。   沈泽感激地说不出话。他看看曾柔再看看张导,后者抬手压声,道:“别笑别哭别感谢,回去好好改,改好了我看看。在国内我有固定的班底,当然你也可以自己找。另外另一位男主你得好好找找,一个敏感又有些偏执的青年……”张导似在思索,“国内的男演员我知道的不多。”   沈泽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他不好当即就说早就想好了,于是点头表示记住了。   张导自己复印了一份剧本就丢在桌面偶尔翻翻,在脑海里过滤一遍画面的表现手法,也偶尔给那只阿呜磨磨爪子……   雀跃的沈泽离开时走路差点没蹦蹦跳跳的,他开着在K城的代步车,差点没把车飘起来,他心情好极了,想第一个告诉何高文,可是他没有对方的手机,一想到这个,那满满的好心情漏了一大半。   和风里,一辆黑色现代与他擦过,半开的车窗露出何高文认真的侧脸,沈泽心中惊疑须臾,便跟了上去。   何高文的车开的不快,有些迟疑,似乎不确定方位,等车子停在沈泽方才离开的大门前,沈泽更惊讶了:他来找张导做什么?   张导的宅子同样令何高文心生赞叹。   与沈泽的待遇不同的是,那只叫阿呜的胖猫撒娇着扒着何高文的西装裤呜呜叫着,一脸的求抱求摸求疼爱。   何高文温和地一笑,弯腰抱起那只招大明星嫉妒的肥猫。   沈泽平生第一次因为一只畜生吃醋。   还是张导眼尖,冲门口方向问一句:“你躲那看什么呢沈泽?”   被点名的人不情愿地现身,换何高文一脸惊疑。   客厅里。   “我不知道你们以前认识……”张导眼神在两人身上走一圈,猜出了五六成。他把吃里扒外的猫抱回来说,“真抱歉啊。”   当然他脸上毫无抱歉之神色。   何高文说道:“今天就是来看看阿呜的,看它挺好的我就放心了。这是给阿呜带的,我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了。老先生,哦不张导,我先告辞啦。”   说着,他站起来对张导点点头,一想,没必要对沈泽特别对待,也平淡地一个颔首,不置一词。   沈泽反应很快,跟着站起身说:“我事情也谈好了,也就先回去了。”对张导恭恭敬敬地鞠躬,马上紧随何高文的脚后跟。   强搂着阿呜的张导笑:“这两个人……有那么点意思。嘿,喵喵你说是不是?”   “喵呜——”   “你也觉得有意思吧?是的话再喵一声。”   阿呜吹胡子瞪着他。   何高文走到大门一眼就看见那辆与自己车子亲密接触过的奥迪。   “我说呢,怎么觉得那车那么讨厌,原来是他的。”何高文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沈泽很有心机地把脚步声踩得掷地有声,好让何高文知道自己就跟在他后面。   这不带缓冲的第二次见面到底让何高文在步履生风中踟蹰了片刻,沈泽敏锐地捕捉到那点踟蹰,于是暗地里生出了一股龇牙咧嘴的小快感:文文不是没有感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厨娘   虽然张导住的地方挺隐蔽,但不代表这里没有其他活的生物。   何高文多少担心某人第二天见报,黑体字题“沈泽与一男子路边依依不舍”,于是转过头看身后小心保持距离的大明星。他接收到一个干净又磊落的眼神,那里跳着一簇极耀眼的火苗,渴望着自己来个不算客套的开场白。   本身何高文也不是那种别扭的人,他在心里认命地叹气,爽快地拉开车门,一条腿跨进去,动作突然一顿,抿抿嘴低头对身后人道:“要说话换个地方。”   沈泽活像被皇上翻了牌的妃子,脸上的喜悦和嘚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来,欢天喜地地领旨。难为他那傲人的身高,一时得意忘形地钻进车里,开车跟在何高文的后面。   曾柔靠在二楼的栏杆边问:“干爹,那位先生是您朋友吗?”   张导后仰着头看曾柔,问:“你认识?”   曾柔摇头,笑道:“当然不认识——我看沈泽和他交情不浅。”   张导闻言挺了挺腰杆问她:“你一姑娘家也老大不小了,不琢磨着找个对象处处?”   老大不小的曾小姐咬着唇低头,一言不发。   “沈泽他……你就换一个吧。”   能让曾大小姐亲自出马找张导的不是她垂个青蓝红绿的又能是什么?   曾柔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沈泽来了感觉?那人一开始是那样一副烂泥糊不上墙,做什么都轻慢,可是他看着你笑又觉得他真诚,后来聂文华死后他突然奋发,笑依然不少,可是话不多,实打实地磨练演技,自己学习了很多与表演相关的知识,清心寡欲,比他常去的和尚庙里的和尚还要静心。   曾柔很欣赏他。   她抬头又换了一个表情,笑笑说:“早放下他啦!我是那种委屈自己以朋友的身份陪他这么多年的人么。”   张导若有所思地摸着阿呜的毛,阿呜很压抑地用尾巴扫开他的手,一人一猫就这么你摸我一下我尾巴回你一下地一来一往。   “你一向很有分寸和主见,你老爸只管给你资源和条件,也不和你谈心,你母亲呢又飘来荡去,干爹啰嗦一句,这世上有的人很好,也许各方面都和自己十分合拍搭调,可是,那不代表合适。”   更何况,沈泽喜欢男的。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在路上跑着,沈泽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感觉这些年的种种全变成了炫目的色彩,它们迅速地从他身边飞过,碎成一把耀眼的金粉,上面微不可见的全部都是何高文的样子。   何高文平时的消遣不多,这时间吃午饭太晚吃晚饭太早,去酒吧,人还没开门呢,所以他直接带沈泽去了他家。   他在K城的家。   两室一厅的简单格局,却布置得十分花心思。他一个人住干脆把两间房打通,平时干活的那张大桌子有点凌乱,但不至于难以入目。   沈泽仗着身高脖子长,迅速瞥一眼卧室那张床。   还好,就一个枕头。   他在心里一个劲地穷开心,能感觉到一股清风拂过,心田里的花花草草全部复苏了。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搂抱何高文,天晓得他现在多想像以前那样把他按在胸口,或许什么都不做,但是抱着就感觉这个人还是他的。   “喝点什么吗?”   沈泽收回视线,重新把目光黏在何高文脸上:“随便吧。”   何高文走去“厨房”——一看就知道那是摆设,只有一个冰箱“傲视群雄”,孤独地发挥它的作用。何高文拉开冰箱,沈泽一眼就能看完里面的食物:矿泉水,面包。   抱着两瓶水出来,何高文手里还拎着一袋面包,走过垃圾桶时丢了进去。   早就过期了。   沈泽心里一阵暴怒:这人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啊!   谁也没有先开口,何高文拧开水,先喝了一口,沈泽就看着他仰头时滚动的喉结,他发现自己真是禽兽,也或许是禁欲太久了,他已经有反应了。   “你每天下班回来就这么打发自己?”他觉得得谈点什么来转移身体上的饥渴。   毕竟两个人不再是他想要了就能扑过去一顿啃咬求欢的关系。他也担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会因为自己一个“控制不住”而丢失,以前两个人分开还不是因为他控制不了自己的下半身么。   他不想再让何高文觉得他是那种急需发泄欲望的人。   “啊?”何高文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笑笑,“也不是,一般都在外面吃。”   他这一笑,沈泽呼吸都重了,像被人拿一根羽毛搔了心里最痒的地方。   沈泽面色凝重地坐端正了。   何高文眨眨眼,问:“你,没事吧?”   沈泽摇头,心里却在骂:这么些年没见,你是不是修炼成妖精了!   本来何高文是打算两个人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是他自作多情也好,是他心里还对沈泽还有念想也好,或者是他想一次性把两个人的梦敲醒也好,怎么都好,结果答案再糟糕也好过他再一次自欺欺人,再昏睡个四年六载的。   他曾经把全部的爱和希望投掷予沈泽,所以两个人分开后,即使是他提的分开,即使交往不过一年,可是后来也难以再接受下一个人。   很多人在感情上的冲动和天真大概只有一次,因为那种在特定时期遇见的人以后不会再有了,所以之后他们接受的人往往不自觉都被贴着一个标签:像那个人。   要说不公平不忠贞,或许那样也算,但大多数人后来也能认真爱着后来的那位,但是彼时心境不复再来,确实也是因为没几个人能从一场爱里全身而退。   当时可以说是衣衫褴褛退出的何高文坐在沈泽的对面,他左手边的落地窗外景色很好,可见远山和碧空,于是如金似瀑的夕照透进来,是一室的金碧辉煌。   连带沈泽都美得像一张镀了金的画像。   见沈泽艰难摇头作为回答,何高文突然严肃看着他,他像下了个决定问道:“你现在三番两次地找我是什么意思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当初也好过,而且对方还是那种一点感情都要遮遮捂捂的身份,不会玩什么旧情难忘或者欲擒故纵吧?   以他对沈泽的了解,沈泽是不屑于玩那些的。   沈泽确实没想过他这么直接,原先何高文说换个地方说话,他以为顶多就是念在以前好过一场,难得见面,施舍着陪他说几句话,这猝不及防的开门见山让沈泽大脑空白了几秒。   “文文……我们……”   何高文一听到那两个字,心蓦地软了,软得一塌糊涂。   从小到大除了他父母他奶奶还有谁喊过他那两个字?   就只有沈泽了。   就是他第一次喜欢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他的人,就是每次他贴着暖烘烘的胸膛睡觉醒了也要一直看着的人,就是他笨拙地还不会爱一个人的时候自卑地想什么都迎合着的人,也是这样一个人,他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最后他和另一个人抱在一起……   何高文眼眶转着温热的液体,一半因为窝心的心酸,一半因为刺骨的疼痛。   一见他流泪,沈泽慌了,还顾着什么剖白心迹,还顾着什么要克制自持,立马站起来一步跨到他面前,抬起手就要帮他擦泪。   何高文果断拍掉他的手,红着一双眼瞪他:“纸巾在桌子下。”   您抽纸不放桌面藏桌底下干吗……   沈泽会意,长胳膊把纸巾捞出来,抽了两张不要,把第三张纸巾递给何高文。   “我,我只是想起我奶奶了,不是因为你。”何高文觉得这解□□盖弥彰了,不过沈泽颇为落寞地回答:“我知道。”   能从我这张脸想到你奶奶……我该高兴吗。沈泽侧过脸看他。   “那什么,你不是挺忙?要不我送你出去吧。”   这时候就是家里房子着火沈泽都会说没事,所以他摇头,冷静正直道:“我工作忙完了,这段时间休息呢。”刚说完休息,手机很会见机地打了主人的脸,响得无比欢快。   何高文:……   沈泽看也不看就挂掉,“真没事忙。”   人家都这样了,留下的意图这么明显,何高文也不戳破,就坡下驴道:“那吃了晚饭再走?”   “好。”   “我请你去外面吃吧。”   “不用外面吧?我给你煮。”   何高文又是鼻子一酸,他感觉自己今天丢脸真丢到家了。   在屋子主人拿着清单外出采购时,沈泽利用这特别宝贵又短暂的时间很放肆地把这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他看完工作室又看卧室,看了厨房又看阳台,再看了洗手间,检查了洗漱用品,心里很隐蔽地得意着:那些牌子还和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时用的一样。   也不知道沈泽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一条围裙,像模像样地扎好,很有大厨风范地切菜掂勺。何高文已经冲了个澡,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装,双手抱着胳膊,斜靠在厨房的门柱上看美男子下厨。   “头发去擦擦,还滴着水。”   何高文笑着,很听话地转开,拿了毛巾又回来继续看。   沈泽开着抽油烟机,动作娴熟地翻炒,他似乎听到何高文说了句什么,回头追问,何高文只是摇头,闭口不答。   谁看见自己喜欢的人为自己亲自下厨能不心动的?何高文看不够,怎么也看不够,他当初买这套房不过是因为厨房格局和以前住的地方一样。沈泽屈指可数为他下厨的情景总是印在他心里,总是挥之不去。于是刚搬进来时,每每他一个人站在厨房里,闭着眼睛手里握着空气,想象沈泽还在这里,他模仿沈泽的动作:利落地翻炒,迅速地勾芡。他想起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就连弯腰品尝味道咸淡那皱眉的样子也温暖着他的心。   那时候他闭着眼睛能看见生活里都是沈泽的影子,有时候他宁愿睡在办公室,可是又不能不回来,因为他那么想他,总希望有个凭证,证明自己想的人确实和他在一起过。   何高文觉得,这世上动人的情话千千万,最让他动心不过是沈泽曾经说的那句:“吃了没?没吃我给你煮。”   这世上到底有一个人关心你死活的。   沈泽嘴里说着随便煮一点,但端出来的菜铺满了一张饭桌,余下的铺地板都够了。   何高文道:“你这是办酒席呢。”   沈泽:“吃,能吃多少吃多少,吃不完的我给你放冰箱。”   “这……我吃到食物变质都吃不完。”   “不新鲜了就倒,谁让你吃到变质了。”沈泽说话间端了两碗喷香松软的米饭出来,全垒得像线条优美的小雪山。   何高文伸手接过,一句话张口就来:“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吃到你煮的……”   这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他赶紧挖几口米饭塞回去。可惜来不及了,沈泽眯着眼笑:“我可以天天来给你煮饭。”   “拉倒吧你,不要工作了?”在心里又补了一句:你这三分钟热度,到时候给我煮个一个礼拜又不煮了,嘴巴给你养刁了我找谁吃饭去!   沈泽那句“为了你我可以先煮饭再工作”都到嘴边了,又生生逼回肚子里,他觉得何高文会笑他轻浮,张嘴就来的话谁不会说。   沈泽咬着筷子心想:“不接话又显得我没有诚心。”于是替何高文夹一块荔枝肉,“我有空了就过来煮,你看我搭个伙行吗?我在这里也没朋友,没工作就是在酒店呆着,能闷死人……”   何高文觑他一眼,继续埋头吃饭,好吃,太好吃,他一碗饭快见底,于是决定服从于胃:“那也不是不行,”他喝口汤,这苦瓜瘦肉羹怎么这么爽口清淡,没一丝丝苦,“不过你我时间没有规律,要是你过来我不在,就自己解决吧。”   沈泽先前是紧张地不行,以为何高文会一口拒绝,他甚至在何高文说话停顿那里默念了好几遍佛主菩萨耶稣观世音,中西方联手保佑的效果立竿见影,所以何高文一口答应之后,他如蒙圣恩,心情激荡地如海啸,却还要拼命装平静道:“也行。”   要不人家的演技怎么能拿奖。   晚饭后,何高文不好意思一个人坐沙发摸肚皮,要过去帮忙,沈泽将他推出来:“你都洗过澡了,别沾那些油污。”于是大明星温柔贤惠地洗锅刷碗,还将厨房擦得晶晶亮,把用保鲜膜包好的菜郑重地放在冰箱里,末了喷了点空气清新剂,这才拉上厨房的门走了出来。   此时,外面天已擦黑。   这时刻,连空气都发骚暧昧起来了。   何高文恨不得挥手赶跑那些看不见的在撩骚的空气:去去去,这里不需要你们撩!   可惜有人窥探不到他的心,说道:“你晚上吃的有点多,胃要是不舒服要告诉我,我那里有一种促消化保胃的中成药……”   这是问我要号码了吗。何高文吃饱了反应就会慢一些,虽然他以前在沈泽面前反应总是慢半拍,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好歹是在职场摸爬打滚了几年的何副总了。所以他大方道:“行啊,你要不留个号码?”   明明一张嘴就能蹦出某人的号码还非要装的忘记了一样。   沈泽果然露出一点失望的神情。   送沈泽出去的时候,看见上回那个小姑娘,她是来接沈泽去一个活动现场的。那姑娘还记得何高文,嘴巴张的能吞下一粒鹅蛋:“老大,他他……他就是那个……”   “说话能不大嘴巴吗——衣服带了没?”   “带了。老大你身上什么味道啊?油烟吗?”   “爱的味道。”   那四个字不轻不重地钻进何高文的耳朵里,他浑身一僵,关了门靠在那笑了笑:真是,不就是一股油烟味也能拿来撩人。   ☆、打架   这样过了一个礼拜,何高文也没瞧见放话要来煮饭的人登门。   他在心里啐了一口:“还担心他三分钟热度,煮个一个礼拜就拜拜,没想到连开场都没有,光打雷不下雨。”   事实上,沈泽这一个礼拜忙得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他熬夜改剧本,有时候要赶通告拍广告,他不是都在K城,比如前两天他在另一个城市参加一个访谈。如果推了工作来煮顿饭也不是不能这般肆意为之,只是他觉得何高文知道后必然会生气他的不负责。   那个剧本他随身携带,就是在飞机上也拿出来看一点。但他再忙每天都会给何高文发了短信,有时候是今天预报会下雨,有时候是嘱咐他记得好好吃饭。   虽然一堆叮嘱却绝口不提自己多忙,总觉得那是找借口。   何高文被他烦得不行,脾气暴躁,在他手里审核的策划都打回重做。   “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贴心的周助理替自己老大安抚手下们说。   这天开会后,接替他总监位置的小顾被请到何副总的办公室。   “这是你签字审核通过的?”说着一份案子被不客气地丢到小顾眼下。   小顾是个二十八岁大姑娘,刚进公司时还是一朵娇滴滴的花,跟了何高文挑灯夜战几年,成了一个粉底都拯救不了的蜡黄脸姑娘。   小顾已经被低气压罩顶,胆怯地拿起看了一眼,小声说“是”。   “客户不满意,说特别交代的蓝色妖姬被换成了很普通的花,而他竟然不知情。”   “……他妻子知道,当时预算不够,有人联系过他妻子。”   “好。我问问你,这个纪念活动是谁委托的?”   “曾先生。”   “那么你们为什么不联系曾先生?因为电话打不通?因为觉得他们夫妻会沟通?因为这个没按要求完成,我们要支付12%的违约金,这还算轻了知道吗,因为曾先生算半个熟人。可是口碑怎么办?信用度满意度怎么办?”   头顶冷肃的低气压一波波袭来,小顾要吓哭了,何副总至于吗,扣工资就是了,批评了就是了,为什么一张脸要吃人的样子。   “工作,任何一个环节都带着脑子,用大脑思考,不是想当然地去做,你怎么也跟了我三四年,做事反而不如刚实习时候那么谨慎了?”   一句话听起来是平平淡淡还语速缓慢,但配合何高文冷冰冰的样子,小顾双腿要发抖了。   “下次会注意。”   何高文看也不看,甩甩手让她走了。   再翻下一个策划案,一个小太子爷的周岁生日会,主题是米老鼠。何高文按了内线电话,声音冷漠道:“让策划那个米老鼠的人进来。”   “真是,到处都是一只老鼠,人家给你太子爷的照片是让你认个脸么?全部都是吃干饭的!”   一天满满躁脾气的何高文下班后也不回去,拐去了海哥那边。   海哥不在,那小高也不在,何高文想自己来就来了,没必要打扰海哥的好事。他在这脸熟,海哥大概也有交代过,所以有人请他去二楼休息室。   何高文没上去,一个人在上面没意思,感觉楼下坐着也好,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着喝一点解闷的酒。   喝得慢,眼神迷离地放出散漫的光,他以前这么想过,要不要干脆在这里找一个来个419试试?他们这个圈子,想天长地久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很多人都是419,互相方便互相解决,事毕依然衣冠楚楚,天涯不见。   他喝的不少但还不算醉,不过全身有一种漂浮的错觉,大概离醉不远了。在海哥的酒吧醉了没事,大不了到二楼休息去,也没人敢来把他给怎么了。   这世界上的事真应了那句“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他这两天做什么都不顺心,脾气大得不行,刚好就来了个十分没眼力的醉汉坐他边上要请他喝酒。   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接了别人的酒就是答应了对方约炮邀请……   何高文眼皮一挑,意思是哪凉快滚哪去。   醉汉如果对自己的言行有约束力就不是醉汉了,看他本就通红的脸因为怒气翻涌红得像要烧起来了,何高文依然老神在在地自斟自饮。   这下真激怒了那酒鬼,他还不是一个人来喝酒的,身后有三四个男的,清一色的纨绔子弟,他是跟那一班子酒肉朋友打赌能带走何高文的,这下被拒绝了还被藐视了,他能不急火攻心?   那人骂咧咧地吐出一串脏话,扬手就打了何高文一巴掌,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这打人能打脸?何况还是这么大个人了能给打脸?何高文懵了有两秒,用舌头顶了顶脸颊的疼痛部位,这下酒醒了,他在第二个拳头招呼下来之前,也挥了个拳头出去——   就在这时,那个醉汉摔了出去,那一下有两三米远。   何高文心想:“我这不是还没揍他吗?难道是传说中的拳风把他扫出去的?”   “你怎么不回家在这喝酒?”耳边有一个熟悉的冰冷的声音。他心里一个咯噔:沈泽怎么来了?   刚才被摔一巴掌没闹出大动静,而沈泽踹了人一脚还把人踹飞动静可大了。胆子大的围过来看,那醉汉的朋友全冲过来,把沈泽和何高文围在中间。   “那人像不像沈泽?”人群里有个声音问。   “不是吧?他会来这种地方吗?”   何高文醒得彻底,要是沈泽出现在Mr.还打架的消息一出去,这得怎么收场?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几个人动手了!   沈泽身体素质很好,他在拳脚之下能游刃有余地招架,不过他得分一点心力去注意何高文,险些吃了几拳。   何高文自己挨打没事,可是他怕沈泽被拍啊。于是歇斯底里喊“让保安来!快去叫保安!”   没几分钟,后门的保安赶来了,何高文赶忙拖着沈泽往二楼走。   门一关,楼下安静了。   他靠着门喘气,这才发现西装外套在楼下,幸好手机和钱包在裤子口袋里。后背都是冷汗,后怕的余悸慢慢恢复,他想如果沈泽因为他事业停滞这多可怕。   “你怎么那么冲动!如果被拍了怎么……”   “办”还没说出来,沈泽把他搂在怀里,准确地找到他的嘴唇,又狠又凶地吻了上来。   几乎在同时,何高文一下也没拒绝,在黑暗里,两个人互相摸索着双方的身体,何高文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记得沈泽的每一个动作,他摸到哪里哪里就像点了一簇火苗,他难忍地动弹着,可禁锢在沈泽的怀抱里,他又动弹不得。   由于他的乱动,沈泽分出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一秒也不愿分开地亲着他,两个人的身体都有些烫。不知道谁先把谁的衣服脱了,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上身□□着。   这时候沈泽才放开何高文的嘴唇,手背轻轻蹭着挨打的脸颊问:“疼吗?”   “火辣辣。”   沈泽换掌心贴上去。   沉默地捂了一会儿那个位置,气氛好得不得了。沈泽大拇指擦着他殷红的下唇问:“以后还敢不敢一个人喝酒?”   “……不能保证。”   沈泽似乎笑了一声,手直接伸向了何高文腿间。   “啊!你混蛋!”   “敢不敢?”   “你这是……”何高文声音突然变调,原来是沈泽在那上面不轻不重地按揉了几下,何高文低喘了一声,“不敢不会!快放开我!”   沈泽双手放在他臀上,把他往自己身上按,两个人的硬挺贴在一起,厮磨着,碰撞着,暧昧又□□。   这个动作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沈泽沈泽!不行,放开……”   去他的克制自持去他的会吓到文文!沈泽盯着何高文半张的眼,一张脸写满了“很舒服,想要”,他推翻了之前的“控制你自己”的决定,把何高文抱起来,边走边问:“这里是不是有一张床?”   后来一切发生的自然而然。   沈泽前前后后要了他三四次,何高文嗓子哑了,坐起来喝了水又被压着继续做。   沈泽也惊讶这个晚上他哪来的体力,明明连续熬夜多日,可是他一看见何高文光着身子躺在他身边,他就直接把他翻过来做了一次又一次。   ———————————————爱国民主自强自立和谐分割线—————————————   第二天,万年工作狂何高文竟然请假了,工作室一干手下发出了幸福之声!   他醒过来时,沈泽还在睡。何高文试着动了动腰和腿,酸得他无法挪动,只好继续窝在沈泽的怀里。   沈泽好像是醒了,嘴角还噙着笑,手还搂紧了何高文。两个人都是裸睡,挤在床单干燥的一边。何高文像以前那样端详起沈泽的脸,发现他黑眼圈严重,心里又泛起一阵心疼。   这些年我过得不好,也许他不见得过得开心吧?   可是沈泽从来没提一句他怎么过来的,如果是以前,录个户外节目也会找何高文咿咿呀呀抱怨。   有什么放不下的?床都上了,明明还……心里还有他不是?他拉长脖子,啃一口沈泽的下巴,沈泽唔了一声,闭着眼笑着,把他按在床上又胡闹了一次。   “你怎么认识张导的?”两个人连体婴儿似的,沈泽那根还留在何高文身体里,不愿意拿出来。   何高文动了一下,那里有滑出来的势头,又赶紧贴上去:“唔……因为一只猫。你们要合作?”   沈泽低头亲亲他额头:“是啊,我有一个剧本希望他能来。”   很奇怪,前几天还恨得咬牙切齿,这会儿抱在一起闲话家常,仿佛几年的分开不过数天,仿佛时光在两人之间缩地成寸,仿佛之前的隔阂戾气全部烟消云散。   他们之间好像不曾有过聂文华,不曾看见那些照片,不曾分开过。   这大概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另一种境界,是两个人之间的感觉,而不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的印象。   此后,黄玫瑰换成了各式汤粥,沈泽因为何高文叹气了一句“吃什么?随便吃咯,抓到哪张外卖点哪张”而包办了此人的三餐饭点。办公室一群被何高文折磨得没有人形的姑娘们也跟着沾光,享了口福,顿时对她们的何副总改观,换脸比翻脸还快。   沈泽第一次当编剧,向其他编剧大手取经学习了一个礼拜才敢下手二次修改剧本。   张导的意见好则好矣,可在他目前的水平来看很多是无法理解的。再加上张导有意为难他似的,抠抠索索地说一句藏一半,沈泽在那段时间才会忙得只能和何高文发发短信。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沈泽经过那一夜像洗髓换血了,脸上时时刻刻挂着笑,就连黎叔说又给他加了个通告他也只是笑骂了一句:“您个黎扒皮累死我得了!”   黎叔真吓到了,找王二问沈泽是遭逢了什么变故吗。   但凡沈泽转性,他的生活必生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和谐的是一点肉(^ ^)   ☆、落定   黎叔这些年操的心不比以前少,他那颗脑袋秃得比冬天的草皮还要干净,但有绝没有“春风吹又生”的顽强生命力,只剩右边一撮油腻的发顽强地扒在光头上,留长了横跨到左半脑,险险地来个“左发右调”,还调得力不从心顾此失彼。所以以前沈泽要是喊累,黎叔就在他面前痛惜地抚几根残毛,沈泽有良心,看经纪人因为他愁秃了,不忍让他和王二发型一致,那他的生活里永远都有两个大光头了,晃眼。   一号灯泡王二老实回答:“他们……破镜重圆了。”   二号未成型灯泡黎叔反应了半晌,“啊”了一声,感觉右边那撮毛岌岌可危,真要愁秃了。   “不是说好了,有情况第一时间要告诉我吗?”黎叔原地转几圈,高血压要上来,王二上前搀他坐下,安抚道:“这不是前几天才圆吗……”   “你也跟着胡闹!”   王二:“是是是。”   “今晚让他呆在酒店等我。”   “可今晚……”沈哥一大早就遣散我们今天傍晚别烦他。   黎叔记得当年那个聂文华一事,当时因为那事出来,他不知道几天没合上眼,他一挨枕头就看见铺天盖地的报纸报道沈泽是gay,沈泽被指责害死聂文华……那之后他压力大得吃了一段时间的安眠药。   聂文华的经纪人也不是个善茬,要不是公司高层出面周旋,这事恐怕还有黑道插手,听说聂文华的经纪人打算让人给沈泽开开瓢的。   这一想起来,凉意爬上了脊背,黎叔气喘吁吁地按着太阳穴:这才省心几年啊?上辈子一定欠徐筱雅母子了!   晚上,我们这位碎嘴又爱操心的黎老妈子布好一脸的苦口婆心和忧心忡忡之神色进了沈泽的房间,见沈泽安安静静坐在那改剧本,黎叔皱巴巴的心这才舒展些:这孩子还是听话的;再一错眼,边上还坐着个谁?   老妈子黎叔的心又揪成一团了。   沈泽听话没去找何高文,老实在酒店等黎叔;当然,黎叔没说不能让何高文过来。   眼前两个年轻人看见神色复杂的黎老妈子戳原地不动,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沈泽走过来,笑眯眯道:“文文过来见见我'家长'。”   黎叔:“你小子,谁是你家长?我还想多纵横圈子几年,少给我安身份套近乎!”   “我还有什么亲人?这些年除了您和饶姨我身边还有谁?哦还有王二。”沈泽肉麻道,“您不比我亲人还亲嘛。”   黎叔能不知道沈泽这一上来就黏糊的亲热劲是为了啥?他拍掉搂着他肩膀的手道:“没个正经。那位是谁也不介绍介绍。”   虽然他很不愿意认识……   “何高文,我家亲爱的那位先生。”   被点名的亲爱的干咳两声,脸颊红透了,很有礼貌地问好。   黎叔来之前是准备好一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辞,可眼前这情景怎么看也不适合他把那些话倒出来。于是那段能把他打动的腹稿一分为二,摔回了肚子里。   出去吃饭,黎叔才想起来自己安排了记者打算来个“偶遇”“偷拍”,设定内容是沈泽约见经纪人谈今后发展,再由黎叔面对镜头,含蓄提一下沈泽参与一个电影的编剧,还邀请了一位意想不到的重磅导演。   卖个囫囵的关子,吸引眼球,引发猜想与话题度,最后剧本完善,开个发布会。   完美。   三个人刚走两步,迎面蹿出来几个人,话筒摄像机……黎叔一拍大腿:忘了给气忘了,自己安排了这一出……还把何高文拍进去了……   沈泽歪头看一眼搬石头砸自家艺人脚的经纪人,很快反应过来,把何高文挡在身后,示意他先回房间,自己从容地回答每一个本该由黎叔回答的问题。   这和原先约定的不一样,但有意外状况对娱乐记者来说当然是好事,他们假装忘记了之前黎叔给的彩排内容,再加上这是直播,他们穷追不舍,问到:“刚才二位身边的那个男子怎么不见了?是沈泽朋友吗?”   黎叔笑:“我的朋友。”   沈泽点头:“是我朋友。”   两个人争相回答让本是个很普通的问题变得意味十足。这千里之外都能凑出cp的记者小姑娘双眼放光:这是沈泽护犊子的表情啊!   “我这位朋友不是圈内人,烦请记者朋友把他的镜头删了,不希望他生活被影响,谢谢谢谢大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是删了,真正偷拍的可没删,还堂而皇之地给何高文来了个特写!   “你还真别说,在报纸电脑里看见别人偷拍的自己,有一种隐秘的成就感……”沈泽担心何高文看到消息会心下不爽,打电话关怀还打算请罪,结果对方给他来了这么一句。   “拍的挺帅不是?”   沈泽:“是是,宝贝老帅了,我要不要去谢谢那偷拍还发微博的?”   “哈哈哈谢吧,因为他我们公司业绩噌噌噌地往上飙,当然,大多数女客户是冲我这张脸来的。你要做好被我比下去的准备。”   “只要我不失宠就行,你比我美我乐意。”   何高文坐在旋转办公椅上一左一右地扭:“你要不貌美如花了我为什么要赚钱养家?”   沈泽心道:“我们两个还分谁赚钱养家谁貌美如花么。”   此事与黎叔的设想完全南辕北辙了,不过沈泽依然又霸了一段时间的屏,到发布会正式开始,又掀起一股热潮,因为沈泽是继某影坛巨星之后年轻演员里第一位参与编剧,主演,还把同性恋主题搬上大荧幕的演员。   林子君这回来看何高文没再扛着一蛇皮袋来了,空手盘腿坐他家里啃鸡爪。   “真和好了?”   “啊。”   林子君抽了张纸粗鲁抹抹嘴:“丫的他下次再欺负你你把他艳照给我,弄的他身败名裂。”   最毒妇人心。何高文喝了口水不敢表态。   “不过他连这个都弄的这么好吃,你还是好好和他处着吧。”   何高文对他老姐儿的未来很担忧:“您以后嫁个开卤鸡爪店的老板好了。”   “没文化,那叫凤爪,在你们南方还是道上档次的菜!多吃不但能软化血管,还美容呢!你看我这些年是不是越来越美了?”   “嗯,美如凤凰。”   林子君不理会他的揶揄,问道:“你叔一家事情解决了?”   “今年年底,沈泽说陪我回去说清楚。”   “也好。”林子君叹气,“血脉怎么也连着,但有的人太不厚道,你仁至义尽了这么多年,也够了……”   人情上够不够,从来不是一家之言说了算数。毕竟这世上永远有一些人心不足蛇吞象和以为自己的言论就该被奉为圭臬的人。   电影还邀请了一位客串——对外说是邀请,其实是人家毛遂自荐的。自荐者不是别人,正是那时一回国就只敢试探着追求沈泽的施绍恩。   沈泽不是没疑惑过当年施绍恩的追求怎么就戛然而止了?刹车刹得十分利落他还没反应过来呢。不过那时候他属意何高文,后来又加上被聂文华骚扰就忘了那一茬。   曾经沧海难为水。总以为施绍恩会成为他“取次花丛懒回顾”的一朵浪花,没想到何高文会成为那一眼里的沧海。看过了沧海其他地方的水又怎么能入眼?   都说非他莫属,爱不另与,没遇到仿佛觉得那不过是八个字;遇到了方知世间真有此人。   曾柔与沈泽关系很奇妙,一方面一路看着沈烂泥不仅糊墙还起了高楼,由改观到欣赏到心生爱慕之情,另一方面又知道沈泽心有所属还永远也不能喜欢自己。她时时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分饰两个角色,一个是光明正大的沈泽闺蜜,一个是将暗恋藏的□□无缝的小女人曾柔。   如果她和大多数女孩子一样,苦恋生怨,怨生报复,沈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世界上好人还是比坏心肠的人多一些,曾柔接受的教育和她的品性不容许她做出类似的事。   曾柔在电影里饰演沈泽的好朋友,两个人对完戏,曾柔拿食指点了点一个名字:“你真让他来啊?”   沈泽蓦地抬头,对上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的担忧,笑道:“他说他适合这个角色。”   曾柔豁开脑洞了:“你没看那些小说里写啊,这刚和好的两个人呢,其中一个再遇旧人总会生出波折啊磨难啊,或者你那位看见你与旧爱在一起工作会不高兴,要么就是旧爱捣乱什么的。反正准出幺蛾子。”   沈泽想,生活哪来那么多风浪可折腾的?他推一把她额头:“你最近看的文能发一份我也看看吗?”   “你看干吗?”你不是自己就是一个原耽故事了么。   “想看看你平时都被什么文洗脑了。”沈泽说完哈哈哈笑起来。   曾柔愣了愣也跟着笑。看眼前人状态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愉悦,她一半心上捂着的心事突然如乌云迅速退去:他好难道我会不好么。   “执念”或许需要经年,但“放下”可以在一瞬。曾柔侧脸看着沈泽专注思考角色的脸,很坦荡地看着。   施绍恩几次要找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都被冷若冰霜的盛公子截断拖走。   盛公子对沈泽有外露的防备和敌意,也不满施绍恩自己找了个还不如男配的角色,所以每次来送饭送菜就没施舍过一个好脸色给沈泽。   再看另一边,谢辰被王子恒拉着,在临时搭建的休息棚里吃饭,沈泽这个明明有对象却一口气塞了两碗狗粮下肚,唉声叹气掏手机喊何高文也来给自己送饭,恩爱不秀白不秀。   那边张导拉着脖子“偷”听完说让何高文帮忙带包猫粮来,阿呜也饿了。   曾柔心道:“好嘛,这偌大一个摄影棚就我一个是孤家寡人。”   见那王子恒心满意足地走出休息棚,另一边的盛公子一扫先前的阴云脸,浑身一派光风霁月。沈泽一看,这人不板着脸不是还挺人模狗样的么。   王盛二人都是二世祖,家族里本就有盘根错节的利益联系,并肩相谈离开了。   曾柔看两攻离开皆是一饱口福的嘚瑟样,心里骂道:“实在有伤风化。”   施绍恩送走了粘人的盛公子,直接走到沈泽跟前。   王二不知道该走该留,正摇摆着,沈泽吩咐先去给张导买猫粮吧。   可怜王二如今要升为经纪人了,不伺候沈泽衣食住行,倒伺候一只猫了。   “我喜欢把话说清楚,以前一直没机会。”施绍恩开门见山说,“后来,彦博绝食,他奶奶都找我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求我我真没办法不去看看他……”   沈泽听到彦博名字还没反应过来就是盛公子,就被“盛世”幕后老佛爷求施绍恩一说吓到了。   要说那老佛爷作为大家族的遗孀,没几下商场真把式和纵横捭阖的气魄早就被打压下台了。一个老太太扶着小孙子站到了一个大公司的最高位,是何等的心高气傲,会对一个旗下艺人低头?   想必施绍恩也是有风骨的,因为沈泽知道,要逼一个艺人就范手段太多了:家人,名声,雪藏……随便一样就能逼他低头,可是那老太太选择了请求施绍恩。   “他是作,作天作地,我也挺烦。不过,后来他真几年如一日只对我好……”施绍恩说到这里停了下,他是个气质温润又不屈不挠的一个男人,看着你说话时,你会发现他声音不大,可是真诚,令人信服,“后来,我想开了,有一个对自己好而自己又不讨厌的人其实就够了。但我欠你一个交代。”   沈泽摇头笑说:“没有,你没欠我什么。”拍了拍施绍恩肩膀,“一起把第一次合作的电影拍好,当作一个纪念呗。”   纪念那两次的擦肩而过。   所以说,这世界上,是你的擦肩几次最后他还会让你找回来;不是你的,擦过就过。   这番对谈让沈泽心情澎湃,他不由得想马上见到被要求送餐的某人。左等右等,迟迟等不来送饭的田螺小子的沈泽就接到了短信,田螺小子临时要去现场监督,有个很厉害的客户……说了一堆,总结了就是没办法过来。   沈泽一下午窝着那点小情绪赶完了拍摄,回去又等不到何高文,直接把车开去现场要人。   这晚,回家免不了一顿折腾。   何高文见他气势汹汹地压了下来,赶紧并拢了腿喊:“我还没洗澡!我身上臭的能熏死苍蝇!”   “好啊,我帮你洗。”   自知今晚躲不过了,何高文把气叹得尤其逼真:“你轻点,我后面还有点疼……”   心疼他的沈泽骂了自己一句“禽兽”,真放过了他。   何高文不忍身边美男子去冲凉水,低头用嘴帮他释放了一次。   ☆、尾声   三个月后,电影杀青。   杀青宴是王子恒在公司承担必须费用的基础上另掏腰包,为表对谢辰的捧场,把声势搞得无比轰动浩荡,完全符合他败家的风范。沈泽知道自己是沾了作为男二的谢辰的光。   他有些好奇,这么多年,王子恒在圈子里花花草草看了无数,莺莺燕燕也遇见不少,怎么能对谢辰一如既往地死心塌地?   那就好比一条流水会遇见一万朵落花,那它会记得上一朵落花砸下时的涟漪吗?   借着杀青宴后的舞会,沈泽端着酒找到了自己老板,谢辰也在。舞会没有记者,所以两个人不忌旁人地靠在舞厅外的小阳台喝酒。   谢辰大概本身就是个不善言辞性情寡淡的人,看见沈泽只是一点头,遥遥对他举杯,算是敬酒了。   看出沈泽似乎有事要说,谢辰走开了。   王子恒对他的问题愣了愣,随即大笑出声。王子恒蹙眉想了想说:“我发现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又很好回答。没为什么啊,因为我发现这身边的人这么多,我非他不可啊,谁也不能是谢辰啊。”   窗帘后一个人影走开,不想也知道是谢辰。   王子恒摇头失笑:“你看看他,就是小心眼,面上总装得云淡风轻。我去找他。”说着拍了拍沈泽肩膀也走了。   一个人喝了几口酒,沈泽让夜风一吹精神上来了,觉得自己那问题幼稚好笑。   以前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和人长久相处,交往过的总不长久,也不知道怎样的感情才算是爱,他的父母是失败的例子,小时候他早早呆在国外,也没那样的氛围感染他责任与爱,要说起来,当时有个何奶奶倒是很紧张自己,可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奶奶,没有血脉的疼爱与关怀始终差了点什么。一直到遇到何高文,在一起了也不觉得那就是他想要的感觉,他还以为与他在一起时不出轨就是责任;最后禁不了诱惑出轨了看到他离开的表情,心会痛了才知道失去和求不得的滋味。   他在这几年,寻寻觅觅浮浮沉沉中似乎知道了一生所爱所求的不过是那个人在身边。   纵然他现在要什么有什么,他坐在这圈子的王座之上,他在这天可以以睥睨无双的姿态看其他挣扎奋斗的人,但他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希望天黑了可以回家,希望有一盏灯留着等他,希望冷了有个热被窝,希望有个人可以抱抱……   对爱的渴求,从来不分贵贱贫富,不分时空国度,哪怕在泛黄的故纸堆依然可以看见历史上怒发冲冠为红颜,数十载征伐换一页青史留下关于爱恨的故事。   那么,当年离开的如果不是何高文是林高文李高文呢,是不是他也会一直找下去?   沈泽笑了笑。   怎么可能?这世上只有一个何高文啊。   人只有低头才能看清自己要走的路。   沈泽在那几年里不得不低头看清了自己,脑袋更贴近心脏的位置,更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也许也与年岁增长有关系,他像一块磨刀石,这几年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把刀,只会让他越来越温润坚韧。   黎叔兴致很高,他喝酒就上脸,但远不到醉。他顶着一张猴屁股脸,从头发丝迸射出一道道稀松的光线,那是没被头发遮住的光头反射着顶上的灯光……   沈泽摇头笑了笑,这个爱操心的老妈子。于是迎上去,虚虚搀着他。   “出息了。”黎叔眼神里饱含欣慰的目光。   沈泽顺溜拍马屁说:“还不是您谆谆教诲诲人不倦,时时刻刻鞭策激励我,我才有今天。”   “少在我这卖乖——你,你就不考虑替徐筱雅,替你们沈家……嗝,留个种啊?”   沈泽举目无焦距地看着前方,目光坚定声音不大地说:“沈家有其他叔伯在,我们这是命。”   “我以后死了遇见你妈,她要是问起我我该怎么说?”沈泽嘴唇动了动,被黎叔阻止,“我知道你要说你妈才不管你,我告诉你沈泽,当年你妈有找过我,问我万一你以后一不小心十分不幸地也进了这圈子我会不会带你。”   沈泽闻言一惊,平时张嘴就来的漂亮话一个字也掰不出来,只怔怔地看着黎叔。   那什么都不管的徐筱雅那天塌了都能当面膜敷的徐筱雅原来像所有多数平凡母亲一样,在操着遥不可及的心。   回到家已是深夜,沈泽很自觉地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何高文只拧亮了床头灯迷糊看他一眼,含糊问:“回来了……”   沈泽笑笑,拿湿头发去蹭何高文的领口,扣子被蹭松了一粒,露出清瘦但还算结实的胸膛。   “别胡闹,吵我睡觉……一边去……”何高文用手掌固定乱拱的脑袋依然半醒半梦地嗫嚅着。   鼻尖擦过胸口的皮肤,一边的**被牙齿叼住,舌*还在**舔了一下。   细小的电流迅速擦过周身,何高文醒了,低头瞪他:“属狗呢,拿我磨牙?”   沈泽抬起下巴,用腿夹住他的腰,在他耳边道:“你也可以拿我磨牙呀。”   “你哪个地方我看得上了?”何高文嘴角带笑地说着,手不老实地摸着腰上搁着的长腿。   “这里。”沈泽做了个挺送的动作,一个*物抵着何高文的腰。   何高文皱眉:“你怎么了?”   “想我妈了。”于是把晚上听到的事与往事说了些。   “唔……乖啊,咱不难过,有我呢。”何高文揉着眼睛去抱他。   沈泽大脑袋在他下巴那蹭,张口又啃了一下。   何高文垂眼看他:“你要做什么?”   沈泽张嘴给了一个口型,并没发出声音。何高文知道他回答:“爱。”   究竟爱是做出来的还是有爱了才能做?   曾经沈泽就这个问题与何高文讨论过,结论是,有爱了自然很想**。   何高文主动吻上来的时候,沈泽就张着嘴任由他把舌头放进来。何高文接吻技巧一点也没进步,他要么用力把两个人的嘴唇都弄疼,要么就是毫无章法地乱啃一气,常常由主动转为被动。   沈泽捏揉着他后颈,让他放松。自己后退了一点,心说:“有的人大概天生没有接吻的天赋吧。”   想着想着就下手摸着何高文腿间的反应,隔着睡裤抚摸。   何高文喘着气把嘴张开了,两条腿也打开着,很配合地让沈泽来主导。   起先只是呼吸急促,接着身体慢慢放松,像浸泡在温泉里,他感觉自己像一团人形浆糊,热化在沈泽的怀抱搓揉里。   沈泽的双唇一刻不停地亲他,两个人的双腿互相压制着,何高文甚至抬起了下身去脱自己的裤子,他的那处被内裤束缚,极不舒服,顶端接触的位置,已经一片洇湿,黏糊糊地裹着越来越烫的位置。   接吻越来越激烈,他们专注投入,深情又缠绵,一下也不愿分开。   何高文去摸沈泽的,一握住就被那灼热坚硬的实质物吓到,但他不愿放手,反而被吸引了一般,把自己的靠过去,引领沈泽的手掌与自己一起,作弄起来。   “沈泽沈泽……”被沈泽含着的双唇颤抖着呼喊沈泽的名字,何高文□□了一声,在两个人的掌心喷了一股股灼热。   沈泽起身抽了纸巾把两人的手擦了擦,何高文跟着起来,抱住了他,嘴唇在他背上落下一个个痕迹。   “没够吗?”   “是你不行了。”   沈泽回头瞪他:“是谁每次被插都在那喊疼的?”   “是你技术不行。”   “上房揭瓦了啊!不教训不行!”沈泽手臂使了个巧劲把何高文压下。   “家暴家暴!”   片刻后只听到何高文叫了一声:“你他妈的不是说换了牌子吗?怎么还会疼!”   “宝贝,是你的这里很紧,以后多和我磨合磨合就习惯尺寸了。”沈泽嘴里说着,送进了第三根手指。   “还疼?我进去了。”沈泽跪在何高文两腿中间,何高文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在抱怨什么,才听清一句“趁年轻多做做,老了做不动。”   —————————————————人生的和谐—————————————   “滚滚滚。疼死了不做了。”何高文爽完后抱怨。   “不滚,过年还要跟你一起回去你忘了?”   何高文被他一提醒,想了起来。   “我叔一家……以后我就你一个家人了。”   “我也一样,咱们是没人疼爱的小草凑一起过日子。宝贝文文,我们年后去国外吧,我要带你去看我妈妈。”   何高文心顿时软了,不再推他踹他,也抱紧了他。   天大地大,不管你去哪我都能在你身边,我就觉得这天地大不过我们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一和谐发现字数少了不少23333   ☆、勋章   由于题材敏感,沈泽的电影审核着实好拖,在王子恒的公关下,在张导名气的保驾护航下“顺利”定于年底前上映。   看来赶不上年底x花电影节评选,因为才上映没半个月就是电影节时间,而参赛入围作品以及评审团应该在电影节举办之前就定好心中的名单。   沈泽心里不是没幻想过带着这部电影冲击一次x花奖。   张导作为旗帜人物,被邀请参加这一届的评审。   上映第一天,何高文坐在沈泽车上拿着票问,你有没有*戏呀。   沈泽严肃回答有。   何高文一乐:“我倒蛮想看你和别人怎么做的。”   沈泽小心观察,看他表情不像是真的乐,于是说:“要不,咱下回再看吧。”   “有chuang戏你还请我看啊?”   我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沈泽无力地想,又问他:“你这是吃醋了?”   “我吃哪门子醋?开醋厂了——床戏对象是谁呢?”   “……施绍恩。”   “别调头,必须看。”   沈泽在心里为自己点了蜡烧了香,他一高兴啊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戏这一事,作死邀请爱人去看他和别人的*戏,*戏对象还是以前追过的人。   这回,刷三年的碗洗五年的马桶也难消何高文心里的怒火了。   沈泽觉得,何高文变得忒小气了,以前绝不是这样,以前是阳光小绵羊,现在是会甩平底锅的红太狼。   但怎么办呢,他就爱他了,他怎样都爱着。   过年前公司放假,何高文让沈泽把车开到公司楼下,一箱箱地把大小礼品往车里搬。   沈泽一看,哟,纸巾,食用油,糕点零食……还有锅碗瓢盆……够开一间便利店了。   “客户送的,不要白不要。”何高文搬得气喘吁吁。看沈泽要下车帮,又摆手阻止,怕他被拍了。   回到家,何高文开始分配,这个留自己家用,那个给林子君当点心,另一些拿去他叔叔家。   年初三,何高文带着沈泽回到了他黑暗记忆的发源地,由大明星当搬运工,肩扛手提地带着被何高文“淘汰”的客户的礼品。   何高文住在福清的某个小乡镇,作为有名的侨乡,该乡镇年壮者星散世界各地,服务全球,余下老弱孤寡世世代代守着一方祖宅,娱乐节目甚少,当然不认识沈泽。   他叔吃了那么多年昂贵的药,命拖拖拉拉竟然拖了好些年,一说话喉咙就跟破风箱似的把气喘得嘶嘶,何高文不敢让他急了。   他婶接到他叔电话,难得早早到家,看见何高文立马换了一张谄媚的脸:“哎哟我们小文回来了!你朋友吗?长得真俊,比发廊里贴的明星好看多了!进来!快坐快坐,你叔也不会给你们倒杯茶啊真是!”说着花枝招展地放下包包,扭着腰要去倒水。   何高文说:“不用了,我来说个事就离开。”何高文说的时候目光与他对面的病秧子叔叔短兵相接,他叔叔预料到什么,有些悲伤吃惊地看着他。   沈泽握握他的手又松开。   “我以后不会再拿钱给你们了,这张卡有三十万,够你们……”   他还没说完,他那个倒水的婶发出尖叫:“什么叫不会拿钱给我们?!啊?你小时候谁给你吃喝让你上学?谁三更半夜带你上医院看病?谁给你房子住啊?你这狼心狗肺的!你有脸说那个话?!”   “住口!住口啊!”他叔叔突然拍了拍桌子,手掌按在那艰难地喘气。   何高文闭了闭眼,用力吐出一口气:“小时候我爸妈走了,那些赔偿的钱都被你们拿了,我没话说,因为我小,读书吃饭都要钱。可是凭良心说,我爸妈留下的房子被谁卖了,那钱哪去了?”   何高文握着拳的手颤抖着。他还在小乡镇读书时,不是没偷偷跑去以前住的家看过,看那房子换了主人,门口那些他妈妈当年住的花全没了,换了塑料泡沫箱种着各种葱姜蒜。   他几次都看着窗户暖黄的灯蹲外面墙跟哭,不时有流浪猫狗驻足看他,好像纷纷自发地把那少年归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少年郎第一次意识到了“没用”的概念,连自己的家都守护不了,不是没用是什么。   此后,他开始了刻苦和发奋。   他婶婶张了张嘴,自知理亏,转过身不回答。   何高文再看看他叔,想起他刚到他们家,他叔待他还算不错,夜里他感冒发烧,都是他叔背他上村里的诊所挂水打针,家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不会少他一份。   可是后来他叔开始赌钱了,赌了就抽烟喝酒,醉了就变了个人。打骂就越来越顺手,何高文成了他们家一个发泄工具。   小孩子有眼力,叔叔的儿子看自己爸妈如此不待见那失怙失恃的小堂哥,也变着法子欺负他。   他叔愧疚地低着头。   “还有奶奶。奶奶汇回来的钱,你们拿去做什么我也不想提了。这张卡三十万足够你们在这里的正常开销。还有堂弟今年也会出狱,正经上个班,怎么生活也能继续。”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他婶婶哪里能同意?她上美容院,她和牌友的互相攀比,没有何高文的钱,那三十万够几年开销?于是她软声软语说:“小文啊,怎么也是亲戚,这么亲是不是……“   “这么亲也不是给你们养老的关系。再说,你们替他做过什么?”沈泽不客气地截口打断。   沈泽拉起他离开,听到背后他婶在摔东西的声音,何高文叹气,由沈泽拉着他往前走。   “小文你等等!”他叔在后面喊。   “你们……你们是那个关系吧?”他叔扶着墙问。   何高文坦然点头。   “小文,我以前对你不好,我下去了会有报应的。叔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生活,只希望以后有个人对你好。”叔叔眯着眼睛仔细看着沈泽,好像要把他记住,“小文是个好孩子,你不要欺负他,他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   沈泽笑:“不欺负,我是他家人。”   走出了几十米远,何高文突然有点想哭,他最后望一眼那座水泥房,指着一个窗帘遮住的窗户说:“小时候我就住那间,一半放杂物一半放一张木板床,我睡那,写作业在那。冬冷夏热,因为那时候没有三层,顶上是黑瓦片,热起来蚊子也多。后来邻居阿婆看我每天被咬得抓破手脚,血淋淋的,给了我一床旧蚊帐。”   旧蚊帐没有床架支撑,用外面捡回来的砖头撑起来,他每天把自己睡成一块棺材板,生怕一个动作碰倒了砖头,被砸伤。   沈泽不敢在大路上抱他,只紧了紧牵他的手“以后有我呢。咱们走。”   “我想去看看奶奶。”   初三,墓地里自然没人。周遭的草没有颓败之势,长得有成年人的腰高,好在墓地用水泥封过,那一块还算干净,要不然两个人连落脚的地方都寻不到。   何高文说,他本来打算把奶奶移走,但他叔叔不同意,所以每年清明还会回来的。   土葬还没在小乡镇全面实行,所以他奶奶与村里大多数老人一样与土葬政策“不共戴地”。   沈泽拔了一些,看见上面的照片,犹如被施了定身术:“这是你奶奶?!”   “啊。”   沈泽一把捧起何高文的脸,用力亲了两下:“天哪!你奶奶是小时候照顾我的何奶奶!”   何高文很快就反应过来,难怪沈泽煮的荔枝肉他那么爱吃,原来味道和奶奶煮的太接近。不过他还是皱眉说:“别在我奶奶墓前做这些!她老人家不放过你!”   “奶奶,我是沈泽!小时候您照顾我以后我替您照顾您孙子了!”沈泽兴奋地举起何高文的手,对着何奶奶墓地说。   缘分真奇妙,兜兜转转的,有缘分的人哪怕生死相隔还是以另一种形式见面了。   过年,其他明星忙得连轴转,沈泽两手一摊,完全当了个居家男人,陪何高文在家“意志消沉”了几天。   收到电影节的邀请,沈泽还有些意外,曾柔神神秘秘透露:“我们的电影有希望哟。”   沈泽吃惊,时间这么赶,评审们是挑灯看电影么。为免失望,他还是对曾柔说,能带回个零星小奖就不错了,下回还有机会。   当演员的谁不希望演技和作品得到肯定,更何况如果这个肯定来自代表中国电影最高最专业评审的x花奖?   不想拿x花奖的演员不是好沈泽。何高文在后台对他这么说。于是沈泽就真揣着那一点期待去找王子恒透点□□。   王子恒与谢辰一黑一白的礼服打扮,站在一起,美则美矣,统一的冷漠脸,真是一对黑白无常。沈泽心里打了个哆嗦,上去问王子恒。   那白无常王兄替黑无常谢兄理理歪了的领结说:“第一次编剧就惦记着这么大的奖啊?”   这是没戏咯?沈泽摸摸鼻子,有失望是真的,但心态好,三秒后就没心没肺地安慰自己:对啊!我这么年轻第一次编剧顺利拍完就满足了,眼那么高要捅天么!   沈泽走远,谢辰问王子恒:“你故意打击他干吗。”   “我这不是气吗,你啥奖都没拿到那小子就……”   “好啦是他有能力啊。而且张导都说了我这次演得也很不错就可以了。”   王子恒搂过谢辰:“你都不让我替你做点什么。”   一个个小奖项颁完,坐在最后一排的何高文突然紧张起来,他缓慢地吁气,他有一种直觉,沈泽会获奖。其实他嘴巴说着嫌弃沈泽这次的电影,实际上他后来偷偷跑去一个很靠谱的“花瓣电影”网站去浏览观众对那部电影的评价,9.9分的评分,加上很多观众自发地留下走心的观后感,让何高文认为,这部电影不拿奖简直是没有天理了!   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前几排的沈泽,很沉静地坐在位置上。   张导一改往日落魄仙人打扮,由曾柔替他选了套像模像样的服装,由Aimi帮他做了个“狂野艺术家”的发型,此时仙风道骨地立在那,扫一眼台下的人:“是不是还有两个奖没颁?哦我听到台下小姑娘喊编剧和演员奖?别急在我这。老头子眼神不好,我看仔细点……”   “沈泽。”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灯光师和所有人一样,并没反应过来张导喊“沈泽”代表了什么;而被点名的人同样懵着:什么意思?   “年轻人也耳背了?沈泽上来呀,编剧和演员奖都是你的,不要啦?”   张导真是……颁奖也如此与众不同。   霎时,耳边是如潮的掌声和祝贺,沈泽被谢辰提醒着站了起来,他先往何高文的位置望去,何高文的眼睛里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   沈泽大步上台,脑袋还是懵的,实在难以置信。   张导笑眯眯地看他,拍拍他肩膀,凑他耳边说:“现在爱让你越来越优秀,我收回以前那句话。”   沈泽从激动里调回一些理智,连连对张导道谢,扶着话筒,沉默了片刻。   灯暗了,只留了一束光投在他身上。   他仿佛聚敛了全部的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温柔地注视着会场的某个角落。   如雷的掌声沉寂十几秒后,沈泽才开口,低沉好听的声音此时回荡在会场,被直播到世界各地:“感谢全体工作人员。”他深深鞠躬。站直后又看着何高文的方向,微笑道,“这部电影,我想送给我身边的那位。”   他衣冠楚楚丰神俊朗,举着奖挥了挥,他又说了一句:“谢谢你回来,我爱你。”   场下喝彩声不断,闪光灯就没停过,黎叔抹一把苦瓜脸,按着心口由王二搀扶着到休息室缓口气。   晚上推掉了所有的邀请、访谈和庆功宴,他与何高文把门一关,管他第二天新闻怎么写他,管他微博粉丝议论了什么,统统被两个人目光一碰产生的火花烧光了。   黎叔对王二说:“我要退休你来吧!老命都要被折腾没了!”   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如果在古代沈泽是君王,何高文绝对是误国误民的祸水。   沈泽看也不看摁掉十几个来电,直接把电池□□,扔了手机,重新埋入何高文的**里。经过一夜的开发,他很轻松地□□去,何高文还在沉睡,对他这禽兽一般的行径只是哼哼两声。两个人竟然在极困的情况下来了一发,看来身体已经熟悉到只要是彼此的就能达到**了。   何高文无比自律的作息规律还是令他起床了,不过远远过了上班时间。   再一看,不对,公司还在放假啊。   他不打算吵醒沈泽,套了睡裤去倒水喝。走过餐桌,沈泽的iPad扔在上面,保护''套打开着,上面有贴吧信息提示。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完   ☆、一生   沈泽还逛贴吧?何高文放下杯子走过去。   密码他当然知道,是沈泽的生日。他很快打开,点开那条回复信息。   沈泽翻身扑了空,知道何高文起来了,又赖床片刻,边穿衣服边叫他名字。   没得到回应,他到餐厅一看,见要找的人坐那发呆,灯没打开,屏幕的光给他的侧脸笼罩一种别样的美感,可是他还来不及欣赏睡美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对他来说无疑是串二跳脚。   “卧槽。”沈泽这辈子没有过这般担心害怕,以前何高文说分手他都没这么怕过,那是一种无边无际的惶惶。他跑过去,比划几下,最后只能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何高文垂着脑袋没理。   “宝贝,对不起。”   何高文还是不回答,但是肩膀在细细颤抖。   沈泽慌了,果断利落单膝跪地,装起了孙子:“你怎么罚我都好,打我骂我吧,别不理我啊。”   何高文扭开脸,后脑勺对他:“你对不起我什么?”   “让你看到不好的回忆了。”   也是,这是他个人贴吧,里面记录着他当年第一次和何高文在一起时嫌弃对方不够主动,在床上不够激烈,还记录了他和聂文华□□的事。   虽然后面记录了他的工作和对何高文的思念。   何高文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花板:“什么是不好的回忆?”   屋子很安静,沈泽仍然跪着。   那沉闷的安静被一串笑声打破,何高文笑起来,捧着iPad念:“我找不到他了,我很想他很想他很想很想!我去他住过的地方看了几次,还找到他公司,还去了很多次和尚庙,可是我再也遇不到他!再找不到他我会不会疯啊?今天X来找我,暗示想和我上床,我喝了点酒,差点对他做了那种事。但是我没做下去,因为我想到了文文……”   何高文念了其中一段再白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看让自己膈应的东西?我挑自己喜欢的看。”   沈泽起来要抱他。   “我说了可以起来吗?”   沈泽老实保持原来的姿势。   “坐着,没让你跪。过来。”说着拍拍他坐的椅子。   “这么腻歪肉麻干吗。”沈泽嘴里这么说,手却更不老实,抱住了何高文的腰。   “别随便跪,我又不要你跪。说说那个'X'是谁?”   沈泽:“……”   没完没了了还。   后来几天,沈泽在外面拍广告没回来,何高文就开他贴吧慢慢看。虽然沈泽与林子君都告诉他沈泽后来经常去和尚庙打算“偶遇”他,但自己看到事情的主人公的记录,滋味还是不一样的。   他挺美滋滋地看。   “冬天这座山上更冷了,我住了两天打算让王二帮我带些厚衣服上来发现手机没信号。突然我就想,要是hgw也在,我们俩,嗯就我们俩,没人找,没工作烦,自己劈柴煮饭,挑水浇菜,这日子也很不错。不过我猜文文大概不喜欢,我记得他一直很享受工作的状态。”   再往上刷几页,是更早以前写的:   “我没有再煮过荔枝肉了。他不在我煮给谁吃?”何高文心里笑他傻。   “追悼日,微博又在刷某个cp了,放出了一些镜头。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人为什么不知道'安息'两个字?走了就让他走吧,不打扰就是最大的尊重不是?   我偷偷去他墓前送过花,因为觉得那件事自己有间接的责任。但他太偏激了,走火入魔了。那时候如果我放下hgw去安抚他,后面大概有更极端可怕的事发生,也许受害的是三个人。   当时从他那离开,我们谈过一次,他看过去很正常。我告诉他希望结束这样的关系。他平静地说好。   可是我没想过死亡来得这么突然……”   何高文判断这些写的是聂文华。他深吸一口气,继续看:   “老师傅曾经告诉我,他觉得我很辛苦,一点也不快乐。我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不用'痛苦'而非要用辛苦?今天张导也对我说了一句,爱让我很辛苦。   我想不出所以然来,于是放弃思考,打算想想hgw,后来我发现,他们说的辛苦原来是我'辛苦'追寻着他而寻不到,是我自作多情地以为时间可以让他忘记一切,淡忘我带给他的所有不愉快与伤害,让他愿意面对我,然而他显然连背对我都不屑给我。   我太难过了,难过地要死过去。”   何高文看了看时间,那正是凌晨三点发的。他叹着气退出沈泽的贴吧。   他坐在东西越来越多的屋子里发着一个很心事重重的呆,他想:“如果聂文华那时候没自杀,他和沈泽会分开吗?”   会。其实相处不久他就发现自己除了一味迁就配合沈泽就不懂得其他相处方式了,而沈泽对此浑然不觉,也没发觉他的窘迫和无措,依然故我。过去那些匮乏到可怜的交际能力没法为他解决烦恼。他在沈泽面前就像一位在大学教授面前的小学生,没有与之在同一水平的沟通能力,更没有协调发展的思想水平。   两个人差距太大,一切都不在一个层次,如何能相安无事地长久下去?   太难了。   聂文华的死他也很遗憾,毕竟他对聂文华的印象还停留在“风度翩翩,温和有礼”上。但如果当时他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离开沈泽,在K城脱胎换骨,大概再遇见他仍是那个没多大长进的何高文吧?   他又想,如果再过几年遇到,他会不会不找自己了?毕竟人有七情,没几个人可以一直孤独着。   “七情所至,浅尝者说破,深尝者说不破。”何高文属于后者。   沈泽就像一处流水,遇见的人都是一朵朵落花,他不过是其中一朵落在他必经之地的花,如果水流地再激烈点,是不是一下就被冲到天涯海角了?   而沈泽竟然要带着他这朵落花回家,许一个终点有两个人的未来。   他真的也变了。何高文拿出手机编辑短信:“那边还是零下的温度,别耍帅不穿保暖内衣!”   那边很快回复:“我穿秋裤了还帅不帅?”   “帅。你就是七老八十了还是个帅老头子,你要在我心里再帅个五十年。”   沈泽一分钟也不愿意拍下去了,恨不得马上回去赏何高文一个热烈的吻,这家伙从来只会远距离地夸他撩他,在面前了又完全像只炸毛的犬类动物。   可是怎么办,没拍完不能走。沈泽抱着保温杯面上沉静,内心早已被“我要回家”的弹幕刷屏了。   年后上班不久,何高文的叔叔病逝了,好在他去世前看见儿子出狱了。   他儿子替他带了句话给何高文,说是同意他给奶奶迁墓。还留一句话说,你们要好好的。   这句话只有他们懂。   沈泽觉得何高文的房子小了点,于是在K城买了间更大的房子,何高文又一次蚂蚁搬家似的,每天运一点小车装得下的行李,看着那个房子里何高文的东西一点一点多起来,沈泽很高兴。   沈泽并不是总在K城,他有时候在外地拍戏几个月都不会回来,不过,偶尔他也来一个深夜到家,第二天天不亮就赶飞机的深情举动。   何高文烦他这样不定时来骚扰自己,每次天不亮送他,就哈欠连连说:“我们俩不兴这个,日子长的很,细水长流懂吗。”   后来找人看了个日子,何高文把他奶奶的骨灰安放在K城的某个火葬场。找风水师看了位置,花了不少钱,以后每年扫墓不用坐飞机特地飞一趟了。   沈泽把何奶奶的遗照挂在家里,何高文笑他,奶奶知道我被你祸害,不气得回来找你算账呢!   沈泽上香,嘴里悠悠念着:“奶奶现在有两个孙子啦!奶奶,您那几年把对文文的疼爱都放我身上了,现在就由我把那些年您的疼爱还给他吧。”   听这话何高文吃味,问:“就管我那几年啊?”   “不,一辈子。”   当晚,沈泽就做了个梦,梦见他还在徐筱雅美国的大房子的院子里,何奶奶举着一个鸡毛掸子,佯装要揍他。何奶奶问:“你怎么让文文哭了呢?”   沈泽:“奶奶您不懂,那是……另一种疼、爱。”   “疼爱怎么会哭呢?他都喊疼了!”   沈泽要急哭了,不知道怎么解释。   鸡毛掸子落在他身上,只是很轻地挨了两下:“不准欺负文文,要对他好。”   “哎哎,一定的。”   第二天,何高文看见沈泽神神叨叨地对着他奶奶的遗照叽里咕噜一堆,不知道又保证了什么。   沈泽的电影杀青后,就让何高文把年假攒了,说要带他去看徐筱雅。   徐筱雅的照片很漂亮,她去世时依然是风华绝代的面貌,照片依稀可辩别当年的风韵。   “有人来过了。”沈泽看着徐筱雅墓碑前的鲜花说,“今天是我妈祭日。”   何高文把花放下,直眉愣目得不知道开口说什么。   “喊妈啊,傻愣着干吗呢。”沈泽用手肘捅他。   以为会被何高文挤兑一番,谁知道听到何高文真叫了一句“妈”。   在那瞬间沈泽有点想哭。   何高文说:“妈,我是何高文,以后沈泽就和我一块儿过了。您如果知道别生气,我会对他好,很好很好的那种。当然,如果他对我不好,您尽管打他,我不求情。”   “我妈不怎么管我。”   “那小时候谁管你啊?”   “……咱奶奶。”   “哦那更好了。”何高文毫无同情心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妈,他对我不好我就告诉我奶奶去。”   照片上的女人眉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不时有风在耳畔低诉,似乎在说:“好啦好啦。”   一如徐筱雅以前慵懒的语气。   “什么时候回去?”   沈泽笑:“难得来了不结婚就走吗?”   “什么?”   “结婚。”   何高文:“不是……你不提前说,我,我什么都没准备……”   沈泽抱了抱他,松开手退后点说:“我提前准备了。”   何高文整个人还处于一种被震撼的状态。远眺是一列列沉默的洁白墓碑,天是蓝色,草是绿的,眼前人是心上人,一切都这般安稳宁静,可是心怎么跳这么快!他反应迟缓地判断沈泽是不是在开玩笑,可是沈泽极少正色地与他说话。他不由得放松一笑,递给沈泽一只手。   握着他的手,沈泽眉眼里有千言万语,就那么定定地看向他,目光像一张柔柔的网,上面满是爱意。嘴未张开,眼神已经替主人发声,他说我好爱你。   注:“七情所至,浅尝者说破,深尝者说不破。”出自沈际飞《草堂诗余续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的第二个原创文,自己写的很开心。 也知道诸多不足,还和第一个文写了同样的“破镜重圆”(///▽///)那时候喜欢破镜重圆嘛 也不造该说啥,呃,希望能支持第三个文《有如晴天》,谢谢啦 下次我会努力学习怎么用大纲╮( ̄▽ ̄"")╭希望能进步一点点吧 嗯今天是16年的最后一天,我以此文和水逆了一整年的2016say goodbye,祝自己明年天天开心,写的开心,写出让自己开心的文~也祝大家顺利,开心(^ ^) 谢谢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lyler】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